回话之前,他便往纪芙薇那头瞥了一眼,还很老道地没有直视圣上,将那分“欲言又止的无奈”演艺得淋漓尽致。
    纪芙薇下意识便往后躲了躲,连目光都不想和他接触。
    虽不知道他这小动作的心机目的,但直觉不是很舒服。
    萧晟煜自然看得是明明白白。
    “不怕。”
    他再度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向她强调着。
    “朕在这里。”
    有皇帝的态度放在这里,向永椿也觉得不太好了,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编造。
    “臣本是带人寻回府上逃走的二夫人,此乃臣亡故亲弟的妻子,向家不好叫其流落在外……”
    向永椿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起了亵玩狎弄弟媳的心思,若真认了这鬼事,明儿不用御史,他就不用考虑上朝的事情了,整个武国公府的声名也会坠地。
    他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巷子尾的两进大院是一早就有了主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主子是谁,平时也没有人住。
    但勋贵世家,家宅祖业之外,谁没有个一二私产呢?
    向永椿没有仔细往下打探,左右也不会接触,平常他都不往这里来,还是起了心思后才寻出这么个方便行事的“好地方”。
    哪成想这里巷尾竟然是皇帝微服时候的院子,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还院门大开,哪里想是个引蛇出洞的“洞”。
    顺着皇帝想要低调的想法,一群的锦衣卫全藏在了院子暗处。
    纪芙薇听了向永椿的话猛地转头,在边上恨得牙痒痒。
    她拼命给萧晟煜示意,只盼着他能领会她的心声。
    他这等瑶林琼树之人,可不能被世子的话哄过去啊?!
    萧晟煜自然知道其中蹊跷,但他看纪芙薇的样子能揣测,这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比如说她如何离开武国公府,又是为什么要逃走……
    不过这种情形下,萧晟煜首先考虑的仍然是庇护作为弱者的纪芙薇,让向家人开口,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他没有必要随向永椿的话进展下去。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只有朕的客人。”萧晟煜直截了当道,“另外你带人携兵器擅闯朕的宅院……此事由锦衣卫去查吧。”
    纪芙薇脸上露出惊喜又惊讶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萧晟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未免太好懂了些,一双眼睛澄澈又漂亮,一如当初,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纪芙薇转头看向曾让她惊惧万分的人。
    在皇帝话音落下后,她分明看到向永椿身子一晃,想是气坏了,但他面对的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人,便是他有千般能力,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何况他净做些欺上凌下之事,根本不是有才貌品行的人。
    对上真正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向永椿他就只能猫着,老老实实地磕头——
    谢恩。
    “周爱卿,”萧晟煜看向院子里一直面无表情的一名领头的身着深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此事你去办吧,务必查得仔细清楚,在此之前世子就先在家里歇着吧。到时候还要你诸多配合呢。”
    “是。”周书扬领命。
    周书扬,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是三位指挥佥事里最是年轻又颇沉稳之人。
    和或狡猾、或张扬的另外两个指挥佥事不同,他年纪虽小,但性格最为稳妥,做事一板一眼,近年来颇得盛宠,皇帝外出基本都带他。
    向永椿正想说话,萧晟煜像是才想起来般,补上一句:“哦对了,朕说的这个‘家’,指的是你爹的武国公府,这次就不用再闯他人户了吧?”
    萧晟煜言语中几分调侃之意,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神色依然是淡淡的。
    他确实不在这里常住,平常得空也不会呆在这里,还是突然想起才过来,部分人手都调出去购置新物替换旧的了。
    但今儿这巷尾院子若不是有他在,只怕一巷十几户人家都会被查,三公五侯有几家的行为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武国公府又是兵权武将出身,寻常文官家都碰不得。
    但萧晟煜并不会高看他们一眼,也不似初生牛犊会被他们拿捏。
    他登基十多年,早已经稳稳握住大权。
    并非自负,但比起前面数任皇帝,萧晟煜的出色是肉眼可见。让群臣皆赞不绝口,发自内心感慨,得此帝王对正落下坡又被某些荒唐前任皇帝消耗了国运的大燕何其之幸。
    自开国延续下来的“三公五侯”,也就公侯本人能叫他高看一眼。
    三公里头,镇国公才是打头栋梁,区区武国公府的世子,还不足以让他太过重视。
    被暗讽又戳中痛点的某武国公府世子向永椿憋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文官,大老粗武将还喝了不少酒,脑子现在还浑噩着,勉强打着精神,没有在皇帝面前做殿前失仪之事,隔了好半晌才找出一句。
    “臣遵旨。”
    说完,向永椿还不甘心地往纪芙薇那里看。
    她的心一下提起来了,连连转头看向萧晟煜,那求救的表情几乎是不加掩饰了,萧晟煜瞥了她一眼,没说好或不好,手这才放开。
    纪芙薇下意识反抓住他衣袖,捏着一角没放开,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紧盯着他,好像他皱一皱眉她就会立刻怂了放开,但若是他给她几分宽容,她自能如同得了线球的猫咪,自己快乐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