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谏言

  “没规矩,还不向皇上请罪?”花寻之有些脸红,拈着个棋子站了起来,不满地看着花无尽。
  花无尽耸了耸肩,到底起了身,依着他爹的意见打算福一福,认个错。
  她正要开口,洛小鱼说话了,“花先生言重了。大过年的还不许我媳妇儿开心开心?是吧,儿子?”他掐了掐小溪水嫩的包子脸。
  “那是啊!”小溪一抬下巴,“不过,听说爹你做了皇上,日后就不能随便说笑了。一大堆规矩,真是怪怪的,好没意思。”小家伙很敏感,刚刚屋子里一瞬间的紧张,他是知道的,是以说了这样一句话。
  洛小鱼呼吸一窒,脸上颇有不虞,“什么话,你是我儿子,该怎样就怎样,爹还跟所有人的爹一样。”他没享受过的父子之情,他儿子都要享受到。
  “哦。”小溪谨慎的没有争辩,他用小手摸摸花无尽的脸,拉着莫白回自己座位专心吃核桃仁去了。
  洛小鱼道:“媳妇儿快说说,我还等着听呢。”为了彰显亲近,他忽然用了‘我’字。
  花无尽摇摇头,“皇上,妾作为女人,对国事说得太多,只怕会有小人说妾牝鸡司晨,这样的名声妾不想担。”
  “私下里聊聊而已,哪儿那么多事儿,快说,我……算了,你说吧。”洛小鱼本想再重复一遍无罪论,但又怕花无尽笑,憋了回去。
  然而,花无尽觉得自己拿到的本钱还不够多,她先示意乐福去沏壶新茶,而后才道:“皇上,妾以为,妇人在国事上谈那么一两句,不能都用‘牝鸡司晨’一言以概之。作为一国之君,作为朝之重臣,应该有明辨是非、去伪存真的能力,否则,便不是合格的君臣。所以,妾首先要说,妾说的不管对不对,都只是建议,都是本着为国为民的良心,判断合不合适,能不能用,那是你们的职责。如此,女人如何能因一句好心的谏言,而担上那种罪名?”
  洛小鱼明白了,原来磨磨唧唧地不肯说是为了这个,他知道,这话是给陆离和陈济生听的。这样也不错,正好为日后打下一点儿铺垫——他不但需要他媳妇儿说话,还需要多说一些关于治理国家的经验。
  媳妇儿可真是聪明啊,陆离那老匹夫在立后的问题上,除了纳不纳妃的重大分歧外,的确暗示过此等意思。
  另外,他媳妇儿这话可是说到他心里去了,牝鸡司晨,那是君主无能的表现,他是那等无能的君主吗?
  陆离的手放在棋子盒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摸索好一会儿才拈起一颗来。
  洛小鱼道:“这话有道理,所以,你说吧,朕和朕的重臣,都还有些明辨是非的能力。”
  花无尽便笑了起来,说道:“那妾就斗胆了。”
  “如果单说教育,不说国策,那么只讲‘仁、礼’就太过狭隘了。教育,妾认为应该因材施教,以及性格塑造。因材施教,除了本来的意思之外,妾认为还应该是这样的,比如喜欢医术的就教他医术,喜欢算账的就让他学算账,在华国各地普遍成立技术学院,设置各个学科,请专人、能人指导,普及农林牧渔等各种技术,争取让每个人都成为学以致用的人才。”
  “好,这个想法不错!”洛小鱼赞叹,“那性格塑造呢,又怎么说?”
  谈起性格塑造,花无尽觉得自己要放炮了,她嘴角上的笑痕不自觉地放大,说道:“性格塑造,妾指的是坚毅、恒心、镇静、临危不惧、见义勇为、服从纪律、谨守俗礼等等。”(性格塑造这一段以及下|面有些关于涵养之类的引自林语堂的文章)
  “妾以为在孔孟的影响下,人们大多讲究涵养,提倡忍辱负重,不露锋芒,喜怒不形于色等等,到最后,大多培养出来一批只会暗中算计、圆滑、没有锐气、优柔寡断的读书人。”
  这不单是放炮,而且还是个大地图炮,几乎轰倒了所有读书人,当然也包括陆离、花寻之以及陈济生。
  书房里除了两个小的毫无知觉的嗑瓜子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花无尽顶着压力继续说:“如果能培养出谋士倒也罢了,谋士是精英中的精英,智者中的智者,可是,现实中能有几个智计卓著的人?陆先生之所以是陆先生,就是因为陆先生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花无尽喝口茶水,扭头看洛小鱼:“妾的观点,皇上和陈大夫以为如何?”如果可以,她希望华国能够真正的强大起来——从社会、科学、人的个体素质等多方面强大,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放厥词。
  洛小鱼和陈济生面色凝重,一时无言,各自沉思。
  陆先生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不小心将胡子拉断了两根,疼得他嘴角都抽抽了,“那花娘子可知该如何塑造性格?”
  花无尽耸了耸肩,关于这一点,她也不怎么知道啊,之所以说出来,只是因为她在现代时,曾经看过林语堂先生的一篇关于‘涵养’的文章,当时深有感触,所以至今没忘,便忘形地拿出来卖了。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桃江的幸灾乐祸,以及陆离的质疑中痿了吧!
  “除了学习各方面知识,理解并记住大家的思想精髓之外,还需适度运动。坚毅、恒心、服从纪律,我认为都是从运动中得来的。而运动,不但能增强体质,还可以凝聚人心。华国对上北金之所以不赢,一方面是因为个体体质差异较大,二方面便是因为皇权而导致的人心不齐。前一方面,从僧兵的身上可以印证,后一方面就不必妾来说了吧。”
  洛小鱼点点头,“这两个例子恰如其分。”
  陈济生见花无尽殷殷地看着自己,不好不开口,只好就事论事:“花娘子的有些观点从善不大懂,不敢表态。但从僧兵来看,训练带来的好处确实不少!可僧兵是兵,普通人怎么办?”
  花无尽道:“至于普通人,可以举办一些运动方面的大型比赛,像赛龙舟、拔河那样的,再或者九月九登高望远那样的远足,乃至于结伴探险。人民性格坚毅,才能在混乱的时代团结起来,才敢在逆境中抗争。”
  “你刚才说的坚毅、恒心、服从等等,与一直倡导的忍辱负重有什么区别?”花寻之终于发难了。
  花无尽道:“忍辱负重这个词是好词,只是在正面教育时不够积极,看字面意思,就觉得忍辱负重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丧失了血性。治理国家,一味的愚民是没有用的,历史上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从来不少!”
  这话当着皇上说,可真是胆肥了,桃江咧开大嘴一笑,他觉得花无尽要倒霉了。
  松江担忧地看过来。
  “不要胡说八道!”花寻之怒了。
  洛小鱼摆摆手,笑道:“花先生不必动怒,我媳妇儿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朕都听进去了,但要不要采纳她所说,怎样采纳,还要与众大臣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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