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上阵

  陶毅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他明明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不要世子之位,他爹却仍然没给三弟请封世子,原来并非像他想的那样,是为了顾惜他而一直在权衡,而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在等着他死。
  也是了,将近十五年光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福王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吗?
  “咳!”他清了清嗓子,在桃江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王爷,国公爷收到皇上的密信,要求秘密调查鸟铳之事,派我来,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真是了不起啊,哈,”洛小鱼神经质似的笑了一声,他死了更好;不死的话,双方便留有余地,那时再正大光明地讯问此事。还真是一颗黑心,两手准备,怎么都不会吃亏。
  “如此正好,回去告诉你爹,南耀国的事本王不知道。”既然不是皇上问,自然就没有欺君之罪,眼下为了自保,洛小鱼必须对此保密。
  “好……那梁易生挑衅王爷的事怎么办,王爷可要出战?”这是陶毅来的目的之二。陶善虽然挤兑洛小鱼,但洛小鱼若当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战,他作为大将军的面上过不去不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也不好交代。
  洛小鱼合上眼睛,打了个呵欠,默默下了逐客令。
  陶毅只能起身告辞,骑马回到阵前,向陶善如实禀报。
  陶善面色阴沉,怒道:“废物,屁用都没有。”他招手叫来亲卫,“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陶毅脸涨得通红,不敢去看陶泽、陶涛得意的表情,打马退了下去……
  陶善往洛小鱼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了马,往宜水边上走去。
  璋城外有两道屏障,一道是人工护城河,另一道就是陶善身前的这条天然水道。太平教占领璋城后,苏穆着人拓宽加深过,宽约七八丈,最深处五尺左右,虽不算太深,但大炮过去十分困难,只有过了此河,城墙才能进入大炮射程,然而,这也是苏穆放在城墙上的大炮的射程。
  几次修建临时板桥都被炸烂,如今骂战只能骑马从水浅处涉水而过。
  所以,眼下要攻城,不单单是太平教悍匪武艺超群,以逸待劳的问题,这道宜水,是陶善目前的最大难题。
  ……
  洛小鱼一直安睡到下午,直到申时正才起身。
  他穿上赤色亲王常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着金织盘龙。
  外面套上银色绵甲,系上腿裙,戴上银盔,因为身材高大,这样的铠甲让他气场全开,修眉入鬓,双眸如刀,银色的甲胄上流动着刺目的白光,却压不住里袍的赤色如血。
  “主子,苏穆为人狡诈诡谲,今日梁易生突然叫阵一定有阴谋,还是属下代劳吧。”桃江穿上黑色的锁子甲,背上狙击弩,再一次请命。
  “不必!”洛小鱼提着一把通体黝黑的九曲枪上了一匹通体黝黑、四蹄赛雪的战马,马鞭凌空脆响一声,“出发!”战马意气风发,轻快地跑了出去。
  暗卫们纷纷上马,背着狙击弩随行。
  一行人风驰电掣,快速穿过大营,等消息传到陶善营帐时,他们已经淌过了宜水。
  “什么?”陶善得到禀报一拍桌子,“真是个……”到了嘴边的“狗|娘|养的”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又道,“不必管他,随他去吧。”
  参将李立人担忧地说道:“大将军,福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场仗便更难了。”
  “是啊!”侯毅附和道。
  陶善并非独断专行之人,洛小鱼此时死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破不了城,启明帝那里他没法交代。
  他立刻就坡下驴,道:“也好,再让他活几日,李参将派火器营应援,大炮准备,侯毅让骑兵策应。”
  ……
  苏穆此时正在城墙上。
  总共十余骑,他一眼便看到了银甲长枪、潇洒而来的洛小鱼,眯起双眼,带起一个凉薄的笑容,“洛小鱼竟然真的来了!为了那个女人,他果然急了,急了就好办!老梁,这是个绝佳机会,一定杀死他。”
  “是,苏爷放心,属下去了。”梁易生拱了拱手,施展轻功,飞身下了城墙。
  苏穆吩咐左右,“弓箭手准备,火炮准备,金刀卫随侍梁将军左右。”
  ……
  少倾,双方在宜水与护城河之间相遇。
  一方阵营金刀出鞘,寒光凛冽,另一方弓弩大张,羽箭上弦,战意森然。
  梁易生策马上前,抱了抱拳,“福王殿下,久仰大名。”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内力深厚,擅长九节鞭。
  “彼此彼此。”洛小鱼并不回礼,银色铠甲在午后的艳阳下熠熠生辉,周身光芒让人难以直视。看到梁易生眯着眼,下意识后退,他笑得极为灿烂,容色更胜往常三分,美得惊心动魄。
  梁易生呆了一下,他早听说洛小鱼乃京城第一美男,却没想到竟好看成这个样子,估计话本里的神将也就是眼前这样了,便是他这样的大男人也想多看几眼。这果然是那个智计百出、武艺超群的福王吗?好吧,若不是人已经到了跟前,他定不会信的。
  然而敌人就是敌人,往往越是美的就越毒辣。
  梁易生抖开九节鞭,精钢所制的十三节连环如棍一般飞起,带起“嗖”的一阵风声,他朗声说道:“苏爷托本将问王爷,花娘子手上那把鸟铳到底从何而来,若王爷可以不吝赐教,苏爷便不再骚扰花娘子。”
  洛小鱼的目光沉郁下来,握枪的手收紧,骨节泛白,“请梁将军转告苏爷,他尽可以骚扰,不够各凭本事罢了。一个女人而已,本王会怕了不成?”
  不怕吗?梁易生摸了摸唇上的短髭,锐利的视线在洛小鱼手上一闪而过,笑道:“是吗?不怕就好,花娘子虽不是处子,且生过孩子,但为了新的鸟铳,我们苏爷不会嫌弃的。请问王爷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苏爷可以替你转告花娘子。”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鞭王也会如此多废话,来战!”洛小鱼话音未落,忽然打马向前,挺枪前刺,“嗖嗖嗖……”须臾间刺出五枪,枪枪直至要害,红缨散开,如同夏日中骤然开放的五朵血色红梅,美得诡异,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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