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拜访

  花家的生活很快走入正轨,花寻之还与西面邻居互相拜访了一下——邻居是个地主,三世同堂,在许州城外有不少良田,当家的两口子三十出头,有三个孩子,脾气样貌都还不错,只是不知底细如何。
  又过几天,杨家忽然挂出了白幡,没的是杨太太,死于自杀,而杨老爷中风了,命却保了下来。
  花无尽把消息告诉孟老爷子,本以为他会失望,然而,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原来世子并不胡来,老朽倒是小看他了。”
  杀人偿命,孟闲云还活着,病情正在好转,且已经可以下地自理了,此种情形,死一人足矣,所以,洛小鱼才做出这种安排。
  对此,花无尽也是赞同的。妇人之仁并不可取,但滥杀无辜更为可怕,她不希望小溪的父亲是个嗜杀的人。
  洛小鱼的手下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杨太太死前,她苛待孟闲云以及其他妾氏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搞得所有杨家人出门都抬不起来,这使她的自杀成为理所当然。即便杨家知道此事与孟老爷子有关,但直到杨太太出殡,杨家也没什么人敢打上门来。
  杨家很快分了家,听说杨太太的兄弟出了面,将孟闲云的两个儿子赶了出去,不过,有杨家的族老看着,两人得到的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安家落户。
  热热闹闹的一场大戏足足唱了一个月才落下帷幕,秀水巷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这期间发生了不少大事,比如,陈济生在半月湖湖畔找了个十亩的小庄子,洛小鱼安排的师父沙岩到了,辽王妃被人刺杀,重伤,许州一度风声鹤唳。太平教接连拿下丰城和璋城,与朝廷隔着落州对峙,西南的齐王不甘寂寞,趁势夺了周边不少土地,北金在汤河北岸保持攻势,京城方面南北西三方作战,几乎无法兼顾。
  辽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占了昌洲。
  国运衰落,华国摇摇欲坠,永兴帝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然而,华国很多百姓都接收不到他的天子之怒了,各自在所辖州府内,平静地经营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家国大事,我们真的说不上话,各扫门前雪便可以算得上心系天下了,干爷爷、沙师父、干姑姑,还有爹,咱们喝酒。”花无尽端起酒杯,劝大家共饮。
  虽不是中秋,但是个美好的月圆之夜,此时太阳刚刚落山,硕大的红月亮正从围墙上缓缓升起,清风,流水,蝉鸣,还有隐约的花草香……
  这样的夜晚,花无尽觉得不举办个烧烤夜宴什么的对不起自己。
  不大的空地上,一边摆着她亲自改良的烧烤炉子,另一边的画案上铺着纸笔,待到微醺时,大家也好酣畅淋漓的写上两笔字,花上一幅小画,实在是文艺青年的一大享受。
  几个孩子填饱了肚子,正在捉萤火虫,一只只装在灯笼里,集多了,就一起放出去,小虫儿们蜂拥而出,一串串流光在夜幕中的花园中穿行,这画面太美,美得人心旌摇荡。
  没有摄像机,然而还有画笔,花无尽点亮蜡烛,以速写的方式,画了个酣畅淋漓。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她现场作画,毛笔飞驰的速度让他们惊叹,比划的粗细浓淡恰到好处,孩子们的一跑一跳,一笑一颦,不经意间跃然纸上,形似自不必说,生动才是灵魂,用夸张的笔触画出来的萤火虫做着鬼脸给每个人都带来新奇的体验,它们有的绕着柱子躲避孩子们,有的扇动翅膀飞向月亮……整幅画一气呵成,趣意盎然。
  最后,她用广告字的笔法,写下憨态可掬的“童趣”二字,算是给这幅画做了点睛之笔。
  简单的白描而已,胜在构图和巧思。白描恰巧是死去的花无尽最擅长的,如今的花无尽不过是笔法更快、更老道一些罢了,并无出格之处。
  沙岩竖起大拇指,挠了挠乱蓬蓬的短发,小眼睛眯了眯,赞道:“好看!”他是个纯粹的武者,玩心极重的老顽童,对文人玩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评价干脆而又直接。
  ……
  柯时铭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
  因为发现了沙岩这种高手,他一直没敢放肆的呼吸,深沉的眼紧盯着笑得欢畅的花无尽。
  那人到底是谁?花娘子身边为何出现那样的高手?她到底是什么人?小溪的爹又是谁?
  几个疑问像一阵大风一样,吹得他昏头胀脑,几乎忘了来此的初衷,然而,一直压抑的想念,在潜意识中又将他牢牢钉在这里。
  刚回许州时,他找了花无尽整整半个月了,直到杨家的事闹出来,他才确切知道她住在这里,与他柯家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不过那时他忙着去璋城,没有时间过来拜访,今天一回家,他便耐不住心中的执念,悄悄来了。
  灯火摇曳着,大红灯笼散发出的光朦胧了那张熟悉的笑靥,相隔十数丈,黑夜和花娘子的出身使这段极短的距离变成了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他无法走过去。
  就像钱月说的那样,他母亲不会同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柯家不想承受因为宗妇身世不洁带来的耻辱,母亲宁愿他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同意她作为妻子入门。
  然而就这样错过了吗?他不想,一想到她可能会被别的男人占有,他就堵心得跟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
  但如果是做妾,他将正室的位置永远空着,只宠她一人,又有何不可呢?
  是啊,谁敢说不行呢?
  柯时铭再次坚定决心,贴着墙体,壁虎一般爬了上去……
  第二日,许州中雨,不过这没有阻住柯时铭的脚步,他带着一车礼物敲开了花无尽家的大门。
  花寻之接待了他,二人寒暄几句,便进了二进的外书房。
  柯时铭看到书房里的陈列,不免心里一紧,如果是租的房子,没人会把如此昂贵的家具一并租赁,即便他柯家在许州算是巨富,也不会如此败家,要知道,在许州能有整套的黄花梨家具的人家实在是少之又少,难道她……他不敢再想。
  “当日一别,本以为要在客栈住上一阵子,没想到一进城就遇到了熟人,便来了这里,倒让柯先生好找,的确是花某的不是了。”花寻之这话算是给柯时铭先前不经意的责问做了个解释。
  “花先生说的哪里话,你们初来乍到,一直音讯全无,晚辈不过是担心罢了,并非有意苛责,还请花先生体谅晚辈的一颗赤子之心。”柯时铭尝了口绿茶,茶叶很一般,杯子却是官窑的套杯,他松口气之余,对宅院的主人更加好奇,“这院子不错,买下来不便宜吧。”既然花寻之对宅子的主人避而不谈,那么他便旁敲侧击的试探一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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