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便是一汪不大的人工湖,湖边是大片疏密有致的干枯了的芦苇。已经入了九,湖面早已结了冰。往年的冬天都会人有偷偷地翻越围栏进去滑冰,而且前几天便已经有同学偷偷跑出去玩过了。
    因此,尽管有围栏围着,尽管有禁止翻越的标识,那些围栏和禁止标识在少年们的眼中不过形同虚设的纸老虎,没有任何威慑力。光洁如镜的冰面还让他们充满了向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想要在冰面上自由飞翔的心。
    谨慎起见,他们找了好几块大石头,狠劲儿地砸向冰面试了试坚硬程度,才选择了一处芦苇稀疏的地方慢慢地踱上冰面。小心地试探过后,他们慢慢地放开了胆子玩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全部都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嬉耍。随着他们放得越来越开,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们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探索起来,罗源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明明感觉很结实的冰面却突然开裂了,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岸上扑。等他们连拉带拽地将跟在他们后面已经落水的池援弄上岸时,却发现滑得最远的罗源已经不见了,只有破碎的冰块之间若隐若现地漂着一顶棒球帽。
    他们在岸上疯狂地呼喊,却始终没有再听到罗源的声音。
    那本是一场意外,可却因为事后罗源的哥哥罗起给了池援一本日记,让他知道了,罗源总是对自己无条件地相信与服从,从来不是因为叫他一声“援哥”,而是因为喜欢他!罗源的日记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对池援的心思,因为那种无法启齿又无法自拨的喜欢,几乎让罗源丢弃了理智。
    那天,提议去后山的是池援,试了冰面觉得不会有问题的也是池援。如果不是池援盲目地认为冰面很结实,罗源也许根本不会滑得那么远。他平常是多么小心的一个人呐,喜欢池援那么久都一直隐藏得滴水不漏,却因为池援的一句话而放飞得太过火,再也没有回来。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池援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全是罗源的埋怨和哀嚎,质问池援,自己那么相信他,为什么在那生死一线没有来救救他。可是,明明池援自己都是被同学救回来的,他哪里还救得了别人?
    尽管后来他们几个也都受到了学校的处置,但池援还是深深地自责和愧疚。他后悔那时候不该自以为是地跟大家说感觉冰面很结实,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明知违反校规还提议大家偷偷跑出去玩。
    可是,再多的自责和愧疚又有什么用呢?罗源再也回不来了。
    池援定定地看着迟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关心。
    “你……怕水?”
    池援转过头,目光虚无地扫过湖面,转而看向了天空。此刻的天空,像一面更大的湖水,倒扣在头顶之上。池援干脆闭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了迟骋的肩膀上,顿了一阵子,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又是良久的沉默。
    池援虽然不会游泳,但也不甚至怕水,只是因为罗源溺水那件事,他看见那样的湖面,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事,那些做过的梦。尽管后来老师和同学们都劝慰过他,那是意外,并不是他的过错,可他还是无法释怀,因为总有人在时不时地提醒着他,罗源的死与他有着无法割裂的因果联系。
    池援不想说话,迟骋便也没有再追问。他摸了摸池援的后脑勺,伸手拢上了池援的肩膀。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池援,他在。
    他俩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池援最终也没有告诉迟骋梗在他心间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等毛江他们划完船以后,他们又去玩了其他的一些项目。直到太阳偏西了他们才急急忙忙地往晚餐的地方奔去。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火锅店的时候,距离他们预定的到达时间已经超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一进门,他们便看见了前台上放着的蛋糕盒子。盒子旁边,一个穿衬衫的男子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跟门口站着的迎宾似的,就差对着他们行礼问好了。
    盒子后面半遮半掩的一张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居然是林从宇。
    池援有点惊讶,他已经第二次在这里碰到林从宇和魏图南了,上一次他们似乎是来吃火锅,可这一次,显然不是。池援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那个令他避之不及的身影,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偏巧都落入了林从宇的眼中,他一张口,就带了一股火药味。
    “池援,看什么呢?甭想着在这儿看到我妹妹!”
    林从宇话音刚落,刚才还跟他干了一架跑出去了的林笑笑就回来了。
    林从宇脸色一僵,语塞了。
    林笑笑一看到池援他们,完全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惊喜地问道:
    “哎?原来是你们啊!我还说哪位迟先生呢。怎么,今天迟学长……呃……迟骋学长过生日吗?我就说呢,人家订的蛋糕都送过来了,怎么可能会不来了呢?你们的包间差点被这位人模狗样儿的林老板给取消了。”
    林笑笑说着,抽空拉下脸来狠狠地剜了他哥一眼,很快又恢复了满脸的笑意。
    “今天给你们送两份拉面吧!生日快乐啊!迟骋学长!”
    被误会了的迟骋有些尴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呢,戴国超很和时宜地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