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和:“对不起啊……”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把阿旭带回云府,而是随手给他一笔钱,让他去个平静的地方生活,是不是就不会同他一起经历这些苦难了?
    他是个煞星,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后来又克败了云家,让那么多人都跟着自己吃苦。
    阿旭本应该值得更加辉煌灿烂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门仍旧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只因他是云咏霖身边的人。
    他无力地替陆旭擦了擦眼角的泪,语气却格外地坚定道,“答应我,阿旭。不然我死也不会甘心……我会生气的。”
    陆旭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不住地点头,“我答应!我答应!你不要生气!”
    “那……就好。”云咏霖含笑闭上了眼睛,手宛如一瞬间的脱力一般,从陆旭的侧脸划过,随后重重地落在床上。
    陆旭猛地抓起他的手,仿佛这样还能再叫醒对方。
    “先生?”
    他轻声叫道,得到的却是满室的空寂。
    一股强烈的空寂袭上心头,冷意好像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冻得他直打寒颤。
    恐慌的念头浮上他的脑海。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先生了……那个会在他钻牛角尖的时候满府地找他,会温柔地给他夹菜,冲他笑,教他写字念书的先生,再也不会有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被侵略者屠尽了的小山村。
    他躲在地窖里,听着上面那么多相识的叔叔婶婶在惨叫,听着好多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在哭喊。他拼命地捂着耳朵,不让那些声音钻进来。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即使是不用捂耳朵,他也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陆旭双手颤抖地将先生的遗体摆好,一点一点地替先生整理好仪容。先生平生最好整洁,如果不都弄好了,先生是会和他生气的。
    他温柔地抚平云咏霖凌乱的额发,缓缓弯下腰来,气息逐渐逼近。
    先生,祝你一世好梦——
    “今天就到这里吧。”
    当宴疏同的唇差一点就要落在段抛的嘴角时,后者突然睁开了双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对鼻尖,眼对着眼。宴疏同眨了眨眼睛,红意迟来地蔓延上了他的脸、脖子。他猛地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好、那就……就先这样吧。”
    段抛轻笑着抬起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刚刚的感觉很不错,明明保持就可以了。”
    宴疏同看都不敢看他,胡乱地应着,“嗯嗯嗯,好的。”
    “我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五点就开始上妆拍戏了。”
    段抛说完以后,就离开了宴疏同的房间,步伐中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急切。
    等到门关上,他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身体的躁动。
    突然,他的手搭在自己的眼上。
    完了。
    他好像想象不到明天的拍摄,到底该怎么进行了。
    作者有话说:
    把段总不行打在公屏上!
    第78章
    “邀请你去争取c牌的全球代言人!”
    第二天的拍摄过程依旧顺利, 收工前的最后一场戏就是云咏霖去世的那一场。
    此刻已经进行到了段抛扮演的云咏霖,闭上了双眼。在剧组布设的场景下,宴疏同比昨天在酒店还要入戏。他双眼通红, 去握段抛双手的时候,几乎要合不拢。
    躺在破败木床的段抛, 感受到头顶上哭得快要断气的少年, 差点没忍住睁眼起来,把人拥入怀中安慰。
    四周都是机位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 段抛竭尽全力, 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宴疏同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进去角色里了,此刻他就是陆旭本人。
    “先生……”他一遍遍缱绻地叫着眼前的心爱人,却卑微到最后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呼出一声。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顺着侧脸滑下去,最后落到床上段抛的脸上。
    坐在监视器后头的徐导,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这滴眼泪流得太好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 到时候这一幕出现电影院时,观众们的反应。
    宴疏同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拼命地握着段抛的手,想要把男人的体温再度暖热。可是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告诉他, 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呼声再也不会有回应, 他伸出去的手也再也不会被一个人握住。
    从此以后, 他孑然一身, 孤寂无边。
    陆旭红着眼,却是突然笑了一下。
    他低下头, 鼻尖轻轻蹭了蹭云咏霖的, 然后轻吻下去。
    或许这都说不上是吻, 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他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躺下去枕在云咏霖的心口上,尽量那里已经不会再跳动了。他的眼里全然是满足。
    先生,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
    尽管活着,对我已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卡!这条过,收工!”徐导举着大喇叭激动地喊道。
    宴疏同今天最后这场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他满意了。昨天他还觉得对方和演狐妖的时候,欠缺了一点情绪的感染力,没想到今天就迅速补上了!
    这孩子,果真是天赋过人!
    然而徐导喊了卡之后,这次宴疏同却没有像以前反应迅速,而是依旧维持着戏里的姿势,趴在段抛的身上,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