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看她们上赶着献孝心,不由嗔笑:“粗重功夫哪要你们这些娇贵的夫人来做?既是想帮忙,不妨也帮着看看,我这份章程可有添补的?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也给点意见,也好把这章程尽早完善,尽早的让义学开设起来了。”
    第1401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一如宋慈所说的,上边一张嘴,下边跑断腿,她有意要办学,又是已开了个头,章程一出,底下的人就动了起来。
    而相府的权势就摆在那里,宋慈这个老封君想办成的事,底下人也只会卯足了劲儿,力争做到最好,让老太太满意,而非只做个样子哄她欢喜,因为宋慈的丑话早已摆在前头,她要的义学,选材什么的不必名贵,最重要是实用,经得住岁月的洗礼。
    一句话讲了,她要的义学要朴实经用,别给她整那些好看不中用的,三天两头就要修葺那就不行,也绝不能偷工减料,一经发现这点,全家问责。
    有这丑话,谁敢不当回事?
    这位身份尊贵,又得相爷看重,连宫里的贵人也极是赏识看重,哪个做下人的敢糊弄她?
    除非活腻了。
    如此一来,倒是花足了心机,又因着灾年,涌入京中的流民极多,工匠什么的根本不缺,只管饭,就已经拉来一堆的人帮着做事儿。
    有银子,有人,宋慈自己还让人画了大致的草图,宋慈义校就这么如火如荼的修建起来。
    炎热的七月过去,入了八月,各地的好消息传来,灾情渐渐稳定了,唯一不美的是时疫还没真正得到完善解决。
    而京中,宋慈也从安平长公主嘴里得知,有个叫阿库尔的揭了皇榜,入了闵郡王府,要为姬太妃母子解蛊。
    “……听说是南疆来的,巧的是,是那弄出伴生蛊的蛊师的死对头,两人斗了一辈子,那人死了,仍在斗,如今找着了可解的法子,才来揭榜。”安平长公主对宋慈说。
    宋慈道:“种了这么多年的蛊,那人有把握吗?”
    安平长公主摇头:“并没。”
    “嗄?”没有也敢来?
    “这就是那阿库尔性子奇怪的的地方,他是揭了榜,也说有法子,可这解蛊的过程,却是生不如死,若熬不过去,蛊解不出只怕人就没了。”安平长公主叹道:“所以他也无所谓,他们愿意赌,就解,不愿意他就走。”
    “姬太妃他们是愿意的吧?”
    安平长公主一笑:“您倒是猜中了。”
    宋慈轻叹:“那是走投无路了,如今缓解的药也没有,只能靠每个月生熬,这种苦能熬几个月?倒不如全力拼一把,嗯,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是这个理,人到了绝路,是什么都要试一下了。”安平长公主捧着茶道:“从前看姬太妃那得意飞扬的,尤其是父皇在世时,真正的宠妃,谁曾想到会有今日的惨状?”
    她颇有些唏嘘地道:“您是没看见,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她熬得头发全白了,看起来比母后还要老相,早两年她回来时,多年轻啊。”
    “还不都是被世事烦扰给闹的。”
    安平长公主颇认同,道:“您说得所言有理,他们母子,唉,看起来也是挺可怜的。”
    宋慈淡淡一笑,倒没接这话。
    她眼睛一瞥,看到林箐和满脸欣喜的寿阳郡主从里间走出来,不禁一笑:“这胎像怎样?”
    第1402章 与你交往无关政治立场
    听到宋慈发问,寿阳郡主嫣红着脸,眼中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郡主的脉象平稳,胎心旺盛,这怀相不错,照此下去,定会平安生下小公子。”林箐笑着回话。
    宋慈眉梢一挑。
    安平长公主喜不自禁,问道:“照林大夫你这么说,卿儿这一胎是个男丁?”
    “凭怀相脉象来看,是男孩儿的机会大些,可我也不是能通天眼的神医,一切还是等孩子生下来才能揭晓。”林箐浅浅地笑。
    “没事,只要孩子好,姑娘也一样,这两孩子也还年轻,这一胎不是,总还能再生。就是这女人么,第一胎先生个儿子,脸上好看,压力也没那么大。”安平长公主笑弯了眼,道:“林大夫,您可一定要多支几招,让这孩子平日里多注意,她性子粗,一时不察犯了忌讳也是有的。”
    寿阳郡主也起身郑重地向林箐施了一礼。
    林箐便道:“如今郡主这胎像平稳,也就不用吃什么安胎药,平日里也要注意荤素搭配,吃点新鲜的蔬果也无虞。就是这寒凉的食物却是不好吃,便是吃也不能吃太多,比如这入了秋的蟹,吃可以,却也是不能多吃的,薏仁也不能吃……”
    寿阳郡主听得仔细,也不时问几句,两人干脆到一旁去细说。
    宋慈便对安平长公主道:“你想让阿箐给郡主扶个脉,送了帖子来就是了,何必特意带着她上门?外头流民不减,听说时疫也还没真正抑止,这要是在路上被人冲撞了可怎么了得?”
    安平长公主道:“我出行,都是摆足了仪仗,一般人倒是不能近辇车来。至于请林箐上门,我也知道她近来也推了不少请帖,也无谓让她难做,干脆我带过来了,也总比她去静安侯府要强些。”
    宋慈挑眉:“您是说?”
    安平长公主执了宋慈的手,轻声道:“不管朝中政局如何,我与您交往,全出自内心,是觉得舒坦,却是无关政治立场的,便是皇兄在此,我也敢说的,您是和母后一样,值得我尊重的长辈。”
    听了这话,宋慈便明白了,这是说她女婿静安候世子呢。
    范相丁忧没错,可皇上却也扶持了一个静安候世子,也就是陆铭,隐隐有些牵制宋致远的意思,尤其近几个月灾情,陆铭是越来越得重用了。
    皇上此举,一是牵制,二是有为下一任君主培养人才的意思吧。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别多心,我都明白,上位者讲究平衡之道,这也是该的。别说皇上了,就是这府里,我们这些老祖宗,治下也都讲究平衡,一家独大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知您最是深明大义,这也是我喜爱与您交往的缘故,您老活得通透。”安平长公主欣然一笑:“是了,我还打听到您是要办一个义学,怎么着,您偷摸着做大好事儿,却不拉我一份儿?”
    “这没啥好张扬的,虽然我也不在意外人说我沽名钓誉,但有啥好传扬的?我就是想着要做点什么。你既然开口,这么着,你给我这个义学捐点被褥桌椅之类的生活品吧,凡是捐资捐物的,我都会让人刻到名碑上让人记着。”宋慈笑眯眯地说。
    第1403章 帝王多疑,亘古不变
    宋慈待安平长公主母女走后,就曲起手指轻敲着桌子,眉心轻蹙。
    “你说长公主那话是几个意思?莫非是有人借着这两家交往说事?”
    宫嬷嬷道:“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陆世子得皇上重用,又是公主的女婿,而公主却是和您来往密切,只怕有人暗中弹劾结党营私此类。”
    宋慈叹气:“总有人那看不得人和谐。”
    “这也是无奈之事了。”
    “太夫人,相爷来了。”小满掀起帘子回禀。
    宋致远走进门来,道:“搁老远就听见娘叹气,可是有什么事?”
    宋慈指了罗汉床的另一头让他坐,反问道:“你倒是有空档过来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宫中没事?”
    “再有事,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呆在宫里不是?”宋致远坐下,一手把玩着手中的串珠,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茶放下小几,还拨弄了一下窗边的一盆紫罗兰,道:“娘这是有什么心事?”
    “哪有,就刚才安平长公主上门来,瞎聊了几句,她倒是表了一下心意……”宋慈把安平长公主的话给说了一下,问道:“老大,可是有人看不过眼?借此攻讦于你?”
    宋致远看了宫嬷嬷她们一眼,宫嬷嬷和南山就都退到了门口去守着。
    “倒也没有攻讦,就是如今立储呼声再次拉高,有的人坐不住,想要搅浑水罢了。”
    “嗯?”
    宋致远小声道:“今年这次选秀,静安侯府陆家也有一个族女入宫,被封了美人的,陆美人近日诊出了龙脉。”
    “这么快?”宋慈有些惊讶,道:“不是,就是这样,和咱们家又有什么相干?要说咱们结党营私,那皇上明明扶持陆世子来和你打擂台,总不能硬说我们因为长公主而和陆家交好吧?”
    这不摆明了生安白造么?
    “只要涉及政治,无也可以变有,无中生有也是常见的事。”宋致远淡笑道:“娘也不必担心,这也不是什么紧要事。”
    “皇上不会因此而疑你?”
    “诚如你所说,皇上扶陆世子来和我打擂台,岂会相信我们会结党营私?这不是自打脸?”
    宋慈按着太阳穴道:“这我就不明白那些个人了,既是如此,何苦要闹攻讦这一出?就是那美人有龙嗣,既然明面上两家是对台,难道我们家还会选了这么一个人不成?一个个的脑子抽风了,闲着没事干搅是非,非要往死里黑咱们。”
    宋致远一笑:“兴许他们这么做就是彻底杜绝我们和陆家交好吧,其实这也大可不必,光凭着我们宋家有个宋答应,就不太可能站到陆家那边,哪怕陆美人有龙脉。”
    “你不是说宋答应无宠?”
    “您也说了,皇上讲究平衡之道,如今又都在说立储,皇上要展现雄风未老,他也只会雨露均沾,宋答应,即便不会太得宠,大概也有机宜了。”宋致远淡淡地道。
    宋慈嘴角一抽,想吐槽两句,最终还是化为一句:“从这一事上看,皇上的疑心渐渐的开始重了,你以后,要注意着分寸。”
    无关乎情谊,帝王多疑,亘古不变。
    第1404章 宋家依仗的是……
    “周公公,这立储,立嫡立长立贤,你说朕要纳哪一个才好?”
    楚帝拿着一支狼毛笔,下笔如神。
    周公公立在他身旁伺候,听了这话,腰身都弯低了,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您这可真是考着奴才了,立储如此大事,岂非奴才一个无根之人能议论的?您可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楚帝笑道:“你这是学着宋允之那作派了,但凡问及此事,就和你这般说辞,左顾而言他,装糊涂。”
    周公公浅笑,道:“您这是抬举奴才了,奴才岂敢和相爷相提并论。这立储乃国之大事,您又是一国之君,所做所想皆为了大庆,谁更有担当,谁能使大庆走向更辉煌繁盛,相信您是心中有数的。”
    “然而,朝中大臣,却未必如你所说的,认为朕该想立谁就立谁。”
    周公公道:“这人么,都有私心,尤其这家中有娘娘在宫中为妃的。”
    “那依你看,宋允之呢,可有私心?”
    周公公心头一动,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宋相?”
    “对啊,他们宋家不也有一个小答应入宫了么。”
    周公公轻笑:“您这又是要考奴才了,依奴才看,您想相爷有私心,他就有,您不想,他就不能有,毕竟主动权在您手里呢。不过,奴才听说那宋答应也并非和相爷一家如出一脉的,皇上当年在宋家村,可有听说过?”
    “嗯,宋家祖上,也就是允之的祖父母都是孤身逃难到宋家村落户的,两人也是逃难路上认识结的亲,落户到宋家村,因着无亲无故,又觉得宋家村安乐,便把宋家村当成两人的根了。”楚帝道。
    周公公叹道:“这就是应了那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话了,怪道会教出宋太夫人和相爷此类人,都是豁达通透之人,看来是如出一脉呢。”
    楚帝浅浅一笑:“是啊,朕就盼着,宋允之一直豁达到底。”
    “您且放心吧,您的眼睛何时看错过人?”周公公上前给他研磨,轻声道:“您在位多年,这天下尽在您掌握,这是人是鬼,您心中早已有数。宋家么,也一直依仗着您,也只能依仗您,您若不喜,把他们翅膀一摘,他们还能飞?所以这道理,奴才相信,聪明如宋相,他更明白。”
    楚帝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闵郡王那边情况如何,说是答应了解蛊,可已进行了?”
    “听说是明日才会解蛊,刚才听说姬太妃入宫觐见太后娘娘了?”
    楚帝眉头皱起:“不是说起不来床,怎么又进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