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宋大夫人向宋慈行了一礼,笑着道:“媳妇求了不悔大师,让他帮着肃儿的事看了一下黄历,正月二十三就是个好日子,您看这日就和关家交换婚书定亲如何?”
    “看个日子,你还要劳烦不悔大师啊。”
    宋大夫人笑着道:“大师也是个得道高僧,适逢在咱们府中,媳妇就厚颜相请了,他算出来的日子,肯定是事事顺利的大好吉日。”
    话说到这里,宋慈也无话可说,只道:“既如此,那你就差人往关家送个好日子去,也显示我们的诚意。”
    “嗯。”
    “另外,不悔大师初十便是要启程离开,你多准备些程仪,中看不中用的不要备,多准备些金银及备几坛酒吧。”这个酒肉和尚最喜欢实在。
    第1283章 年宴请客的纠结
    婆婆吩咐,宋大夫人也不敢不应,还自主的添了些东西,都是过问了宋慈的,算是给足了婆婆面子。
    “另有一事,初四我们府中办年宴,之前相爷说了会请了那清城伯府的大爷袁立仁过来,母亲也知道那袁立仁的事吧?如今两门妻子,纵然没对外说谁大谁小,但按着入门先后,罗氏先入门,还是甘守望门寡的,理应为嫡。可袁立仁却是自始至终把黎氏当成自己的嫡妻,母亲,您说这年宴,该请了哪个来?”
    宋大夫人有些踌躇,按着宋致远的话,这个袁立仁他已是跟皇上打了招呼,准备入工部为官的,那么他的夫人也得来往,该和谁来往却是门大学问了。
    宋慈听了也是头皮一炸,她看向宫嬷嬷,道:“宫嬷,你怎么看?”
    请罗氏么,她是清城伯及其夫人的长媳,却是无儿无女,甚至圆房与否都未可知。
    请黎氏么,那罗氏先入门,那些惯会拿着规矩说事的人,会否拿了这一点来攻讦他们家不懂礼仪规矩。
    所以甭管请哪个,都势必会得罪另一个。
    宫嬷嬷道:“罗氏肯定不能不请,她当初是以望门寡这样的身份入袁家的,那贞节牌坊可都在罗家供着呢,要是无视她,只怕那些圣人儒家知道后会趁机攻讦。”
    “那是请她?”宋大夫人道:“我打听过,这袁立仁去了川蜀那边多年,和那黎氏成亲,至今两人之间也没有通房侍妾,只生了一儿一女,可见夫妻恩爱,袁立仁也是真心喜爱这妻子。这年宴,若是落下她,怕是会得罪了这两口子。”
    宋慈想了想就道:“都请了,帖子分两个,一份送到清城伯夫人手里,她要带着谁出席都由她,另一份则是送到袁立仁手里,上书宴请伉俪,他带谁来,也随他。”
    “这能行吗?”
    “有何不行的,这种事选择权本就不该在我们手上,是在清城伯府,在那袁立仁手上,只管把帖子送去,爱谁谁来,一起来也无所谓。”宋慈这是烦了。
    宋大夫人和宫嬷嬷相视一眼,有些无奈。
    不过也是啊,袁立仁这事,造得挺尴尬的,如今这般,也不可能把让罗氏归家去,毕竟罗氏能以望门寡过来,那证明是个性烈的,若是让她家去,那等于要她去死了。
    宋大夫人也没想到好的法子,也就按着宋慈所说,送去了两份帖子。
    袁太夫人接了帖子,又听到了长子那边还有一份帖子,就有些不满,认为宋家不懂规矩,合该以他们两个长辈认同的才对啊。
    清城伯却是道:“换了你,你又该怎么请,以我们认同,那老大的情绪照顾不?他才是要当家的人,将来我们两脚一伸,他那房也只会是他做主,他对黎氏是发自内心的喜,出去应酬,必定是带他自己认同的,更别说,那还是两个孩子的亲娘。”
    袁太夫人一呛,道:“可罗氏才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长媳。”
    清城伯叹气:“如今也就只能装糊涂了,你带上罗氏就是了,老大要是要带黎氏,也随他。”
    第1284章 三人行
    袁太夫人是肯定要带罗氏去赴宴的,罗氏当年以那样的方式进门,就很让人高看一眼,她也对这个媳妇很满意,如今么,儿子都回来了,更没道理把人甩开。
    不然他们袁家都成什么人了,儿子回来了,就更该回到正轨。
    她也是这么对罗氏说的,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在我的眼里,甚至在许多人眼里,你就是袁家的长子嫡媳。”
    罗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垂下头,一个徒有虚名的长子嫡媳,能做什么呢?
    对袁立仁,她不是不怨的,从前看到二房三房打打闹闹,她也羡慕,可她不敢表露,一入门就供了佛,过着半清修的日子,从明媚少女,熬到了内心毫无波澜的半老徐娘。
    直到袁立仁归来,她以为内心毫无波澜,可看到他,她就知道,内心崩了。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他瞧着就比自己年轻十岁一般,他娇妻佳儿相伴,而自己,孤独的度过了十数年的漫漫长夜。
    她也不禁想到袁立仁回来后对她说的,可以合离,让她另寻良人另嫁,那不是叫她去死吗?
    他不能辜负黎氏而昧着心和她同房,那就能辜负自己吗?
    何其残忍。
    想到黎氏,再想到自己,罗氏心酸难当,当真宁可他死了,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更不是以三人行的方式过活。
    同样的事,也在黎氏那边发生着。
    黎氏不忍心看袁立仁难做,道:“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左右我才回京,告个水土不服的病就是了。”
    袁立仁摇头:“你这次退让,以后就要事事退让,芙蓉,我已经够委屈你了,若这事还让你委屈,那……”
    黎氏道:“这没什么的,总比你难做好些。”
    “这没什么难做的。芙蓉,你听我说,宋相家的年宴,来往的人,必定都是勋贵诰命,尤其如今范相丁忧,想要巴结宋家的人只有更多的。我既然要入仕途官场,以后少不得要夫人在诰命女眷中应酬,你这一退,那以后呢?让罗氏去应酬,不是不行,可蒿儿他们又该如何,孩子大了,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黎氏心头一紧。
    袁立仁是她所爱,她不愿他做磨心为难,可一双孩子更是她的软肋,她可为自己退,可孩子呢?
    黎氏内心有些苦涩。
    袁立仁把她搂到怀里,道:“芙蓉,也是我的不是,或许当初不回来,就没有如今的难了。”
    黎氏勉强地道:“孩子们,终究是姓袁,要落叶归根,你惦念老太爷和老夫人,我心里也明白,谁曾想会如今这般呢?”她抿了抿嘴,道:“要不,你和罗姐姐……”
    “别说。”袁立仁捂着她的嘴,道:“我这已是负了你们二人,若在和她一起,那我该拿什么面对你呢?我能给她的,就只有那个名分了。”
    黎氏眼眶酸涩,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去,她也一样,可如今这情况,她心里不痛快,罗氏也是一样。
    她真想问问神,这世间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第1285章 太夫人又被挤兑了
    一如袁立仁所言,范相丁忧,想巴结宋相的人也只多不减,以至于宋家在盛平二十三年的年宴,比以往更热闹,宾客迎门,热闹不已。
    亏得宋大夫人早有准备,戏班子是早就定好的,除了外聘,自家养着的也都预备着随时上场,务必让来客宾至如归,宴席方面,也多备了食材酒水,不可能存在不够的丢脸事儿。
    虽是如此,来客一多,宋大夫人带着几个妯娌,也是忙得够呛,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着,别说坐下陪宾客了,有些人,是连说上两句话都没那空当的。
    这时候也能体验有儿媳妇的好处了,像宋慈,一个老封君,只管自自在在的被恭维着,听曲赏戏,比嗑瓜子还香。
    也亏得宋家也有出嫁的姑奶奶,除了宋如琪身子不便,宋如茜和高一辈的宋姿,也都在这一天及家,帮着宋大夫人她们招待宾客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姿和宋如茜都是属于那八面玲珑的人物,逢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一些小尴尬也四两拨千斤的划过去。
    “您老好福气,几个儿媳妇能干又孝顺,连带着这些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也都是管家应酬的好手,您可真会调教人。”有一个婆婆辈的人物笑着恭维宋慈。
    另有一人也凑趣道:“就是,太夫人可别藏私,也支我们几招才好。”
    宋慈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金银如意云纹锦裙,头上戴了一支五凤朝阳红宝石步摇及一支八宝攒丝金钗,倒没戴抹额,脸上又淡淡的抹了点脂粉,显得富贵又年轻,极有精气神。
    如今被人一恭维,眼睛就笑弯了,道:“俗话也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哪有什么好招子教人哦?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凡事只眼开只眼闭,少去掺和儿子媳妇的房里事罢了。”
    有人听了这话,双颊微微泛热。
    在座不少人都已是当婆婆的人了,或多或少都会控制不住摆婆婆的谱,以各种借口去给儿子房里塞人,在她们看来,这没什么不对的,当媳妇的,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轮到她们当婆婆,也摆上那婆婆谱,给媳妇立规矩,给儿子房里塞人,也不觉得做差了。
    宋慈这一说……
    行吧,她们找她支招是觉得这台子上的戏无趣不好看,自找没趣的?
    这脸有些疼。
    有的人却看不得宋慈得意,笑着道:“说起来,太夫人的几个儿子,除了宋三老爷有几个娇妻美妾,其余都是守着正妻一人过,太夫人这是厚此薄彼了。”
    这个厚此薄彼,按着对方成承上启下的语气,自然是贬义词。
    宋慈有嫡子三人,都没有侍妾,唯独是宋老三这个庶子,有妻有妾,外人会不会想她是看不得庶子房里清净而故意纵容他纳妾,一旦闹出不好看的,也就是庶子脸上难堪。
    噢,那就是捧杀了。
    宋慈哪里听不出这话里有挤兑的成分,咧嘴一笑,道:“你说老身厚此薄彼,老身可不认。要知道,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我总不能亲自守在儿子房里看两口子怎么过日子吧?礼义廉耻,非礼勿视,老身再粗鄙,也是懂的。”
    第1286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老身懂礼义廉耻,你懂吗?
    宋太夫人所言,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挤兑宋慈的郑夫人脸上神色有几分难看。
    对方这话里,怕不是在反挤兑自己在扒拉儿子媳妇的房中事吧,虽然她是有这行为,但并不代表愿意被挑破。
    有的人吃吃笑起来。
    郑夫人扯了扯嘴角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您可是老封君,理应一视同仁才对。”
    “你说得没错,可我还是那句话,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难道还能代替儿子行事了?”宋慈笑道:“千金难买我愿意,有些事啊,是强迫不来的,他不想,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没得招人嫌。”
    “怪道太夫人是越活越年轻,您就是通透人。”有人笑着捧了一句。
    宋慈摆摆手:“老身不敢担这夸,要不然怕是会有人觉得老身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毕竟老身的婆婆早已仙逝西游,故而从未受过磋磨,自然也干不来那磋磨媳妇的事儿,真要夸,这得算是要代代相传的好家风?”
    “您老可真爱说笑,不过如此看来,你们家未来孙媳妇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宋慈道:“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我可不会媳妇如我一般做人处事。这人呐,做好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了,少去要求别人。圣人也有一话是言传身教,耳目渲染,以身作则,躬亲示范。总要自己做好了,底下的人才能跟着学,你们说可是这理?”
    众人附和起来。
    郑夫人闹了个没脸,咳了一声,心头有些不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要说好福气,袁太夫人也是好福气的,几个儿媳相伴在旁,端的是福气满满。”忽有人吃吃一笑,看向一直想当个隐形人的清城伯夫人几人。
    众人的眼光唰唰地看了过去,有相熟的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袁家长子的事,在这勋贵圈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了,谁不知道他那一身官司,这人没了,罗氏守一辈子望门寡倒更自在些,可偏偏人归来,却是拖家带口的,三人行,谁是嫡谁是庶,委实尴尬。
    这个宋家年宴,那两人都跟在了袁太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