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庆被噎得直喘粗气。
    “真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不和你计较薇儿的穿着,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让人去清理了莲儿的东西?”
    鲁氏斜睨着他:“哦,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人不在了,留着她那些东西,是要图晦气?再说了,她走了,不把她的东西烧过去,她在那边穿啥用啥?那可是你的姨娘,你也不能这么心狠让她没点东西傍身吧?小鬼都是先敬罗衣的,可难缠得很。”
    你是在说什么鬼故事吗?
    “她才走多久,你至于这么急哄哄的把她的物事都清理了,还不如说是你小家子气犯嫉妒?把东西都清理了,以后小五他们寻个念想都没有,你就这么狠心。”
    鲁氏顿觉心寒,睨着他道:“你说我犯嫉妒,可真真是好笑,我鲁如心至于和一个死人争长短?这世间,哪个人没了,她屋里的衣物用度不是收了投进火炉?至于念想,她的首饰什么的我可是一点都没动,而是都锁进了柜子里贴了封条,连着册子一起,将来等小五他们大了,自会分给他们做聘礼嫁妆。”
    她深吸了一口气,讥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讨厌她,再贪财,也不至于连她的那点子东西都昧下了,我还嫌晦气呢。”
    “你!”
    宋致庆黑了脸。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外头,周妈妈传了话进来。
    “老爷,相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要请了老爷前去小书房。”
    宋致庆身子一僵,心中发慌,老大在这当口传他,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1174章 今日过后必蔫
    宋致远传召,宋致庆再不愿,也不得不前去,匆匆的出了梅苑。
    他一走,鲁氏浑身的力气就像被全部抽走了一般,乏力得很,身子一晃,手撑在了桌子上,唇色发白。
    “夫人。”周妈妈上前,扶着她要往罗汉床上走。
    鲁氏才走了一步,就惊呼起来。
    周妈妈一惊,几乎是把她的整个人给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坐到了罗汉床上,然后跪下来,掀起她的裙摆,脱了袜子。
    “天呐。”
    鲁氏看了下去,左脚腕肿得老高,钻心的疼。
    周妈妈心疼地抬头,又看向她的脸,那里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不禁道:“夫人,这得去请了府医来给您包扎。”
    鲁氏点点头,脚崴成这样,不处理是不行的。
    周妈妈让如意去传府医,又让人去取玉肌膏,亲自上手给她涂抹。
    “夫人,疼吗?老爷这也太狠心了。”
    鲁氏心如死灰,恹恹地道:“这身子再疼,也比不得心里疼,你也听到了他的指责了,把我们母女看成什么人了?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在他心里重要。”
    周妈妈咬牙道:“老爷这也是糊涂了。”
    鲁氏闭了闭眼,道:“随他吧,我已是不敢指望他了,也指望不上。”
    周妈妈张了张口,最后小声道:“您这就忍了吧,最厌恶的那人也不能够再出现在您跟前了。”
    鲁氏却是露出凄笑,讥讽地道:“白氏没了,还有张氏陈氏,只要他想,以后这屋里还会添人的。”
    “可是,不是说今年家规会添个男子四十不可无妾的规条吗?老爷他也不敢违反家规吧。”
    “他不纳,把人养在外头,或是置了通房丫头,又能如何?”鲁氏撑着太阳穴,疲惫地道:“不管如何,随他去吧。”
    周妈妈听说她语气里的疲倦,不由叹了一口气。
    墨韵居,宋如薇正和沈氏诉苦,说到伤心处,还哭了。
    沈氏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父亲是一时接受不了白姨娘突然没了,才会口不择言,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你这身穿戴是没有问题的,足够表示诚意了。”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把宋致庆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什么人,不知道女儿家脸皮薄么,竟然当面出言相讥,这还是嫡长女,半点脸面不给,真是无规矩,跟山野村夫似的。
    沈氏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想以后这一胎不管男女,可不能给宋致庆教养了,信不过,靠不住。
    宋如薇情绪低落,心里更是生出一股子郁气,尤其是对死去的白水莲,她没有出现之前,父亲不是这样的。
    丫鬟走进来禀报:“姨娘,梅苑那边请了府医。”
    沈氏一惊。
    宋如薇腾地站了起来,慌道:“定是娘伤了,我得去看看。”
    沈氏说道:“你别急,我与你一起过去。”
    这是动了多大的火,以至于要请了府医前往,老爷这没轻没重的,可别把人打坏了。
    消息传到春晖堂,宋慈立时就黑了脸。
    “这混账东西真是越发出息了,且看着吧,今日之后,他还深情得起来,就当我输。”
    第1175章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宋致庆跟只鹌鹑似的缩着手脚站在小书房里,大气都不敢喘,任由宋致远的冷冽气压把他吞噬碾压。
    心慌得快要炸了。
    “你对你媳妇动手了?”宋致远瞪着他,语气带着不可抗的冷酷。
    宋致庆一惊,身子一个瑟缩,支支吾吾地道:“也没,就是推拉之间不小心碰着她。”
    “没有?你媳妇那边都传府医了,你还敢说没有?”宋致远眼神清冷:“老三,这府里的事,但凡我想知道,就没有能瞒过我的。”
    宋致庆垂下头,指尖轻颤着。
    老大这话,充分表明了,谁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
    “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鲁氏又是你的发妻,是你两个嫡子女的嫡母,你都能动手,这是无视于礼教了?连发妻都不尊重的人,谁能觉得你能担大旗?”
    宋致庆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道:“大哥,是我一时昏了头,这手跟不受控制似的,就扬起来了,我错了。”
    “不受控制?”宋致远讥笑出声:“总不能是因为你守了一夜的灵,被白水莲鬼上身了,所以才对嫡妻动了手吧。”
    大白天的,一个个的怎么都说鬼故事?
    在刑堂不见天日的白水莲背了好大个锅,听了这话怕是要嚷,我还活着。
    “你倒是情深,为了一个侍妾,甚至还告了病假,挺能耐啊。”宋致远冷冷地瞥着他:“可惜了,你这一腔深情,却是要错付了。”
    有点不妙。
    “随我来。”宋致远丢下这一句,就走出了书房。
    宋致庆惊疑不定,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
    刑堂。
    不见天日的暗室里,白水莲中途醒过来一次,只觉得入目的黑,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以为自己就在地府里,吓得双眼一翻,又再度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掐醒,眼前只有一盏明黄的烛火。
    白水莲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穿了一身黑沉玄服的守卫拿了一碗冷水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
    白水莲差点没被这粗鲁的动作呛死,猛烈咳嗽起来,胸肺都有些疼痛了。
    疼?
    白水莲一怔,人死了会疼吗,抑或是,她根本就没死。
    “我还活着?”白水莲心中大喜,看向眼前脸上带疤的守卫,又环顾一周,喜意还没浮上眼底,心头发慌:“这,这是哪里?”
    她不傻,兴善寺那客院的一幕她就知道自己是被当了弃子,以为死定了,可如今活生生的在这个看似暗室的地方,又有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这肯定是哪家的暗牢,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这是天家的,还是宋家的,抑或是夏氏的?
    白水莲心思百转,思疑着若被审讯,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保障自己能活着离开?
    “泉妈妈死了。”
    白水莲身子一僵,看着眼前的守卫,满脸愕然:“你说谁死了?”
    泉妈妈?这怎么会,她那么有本事。
    “泉妈妈,应该是说幻狐,死了。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就看你怎么选了。”守卫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包,唰地展开,把里面的玄机展给白水莲看。
    十八般刑罚,您随意选。
    第1176章 审莲花
    白水莲看到那布包,脸色唰的就变得惨白,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她纵然是个细作,可却不是那种有本事的,她所学过的,都是怎么侍候和蛊惑男人,潜伏在目标身边,听从主子下令。
    在宋致庆身边,她的任务就只有一个,蛊惑宋致庆,搅得宋家生乱,能让宋致庆完全听她的指点,勾得兄弟阋墙,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可来了这府中两年不到,就别宋慈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别说搅这府里生乱了,她来这么久,出院落的次数当真是屈指可数。
    宋慈从一开始就展现出对她的不喜和厌恶,以至于她无论怎么表现贤良温柔,也得不到人心,想要办什么事,自然是难。
    也是他们急,不,该是头上的人急,天花那个事,当真是个昏招,只伤了己身,除了引起这小三房整日吵吵闹闹,夫妻失和,宋府压根没伤啥根基,反倒惹得宋慈越发厌恶她,从而引来了一个沈姨娘,得不偿失。
    沈姨娘来了后,自己这边愈发的受制,宋致庆也因为宋致远的话起了疑。
    再后来,便是如今这个事了。
    原来,泉妈妈只想自己脱身,她只是个被利用的弃子。
    或者说,那位根本就是没有想把她捞出去的意思。
    想及这点,白水莲心头直冒寒气,本就是冬日畏寒的她,越发觉得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