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们还语带讥讽,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好不热闹,这哪里是侍疾,唱大戏还差不多。
    “你们都在干什么?”楚帝冷着脸呵斥。
    众人这才察觉到楚帝来了,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七嘴八舌的说着父皇吉祥。
    “谁让你们过来的,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打扰了母后的清净,你们担得起吗?”
    孝王抬起头来,道:“父皇,儿臣等忧心皇祖母,恨不能以身替病,特前来侍疾,请父皇明鉴。”
    “你堂堂的男子如何侍疾?你自己还要下人伺候穿衣呢,你是会喂汤还是会擦手了?还侍疾呢,别添乱就好了。”楚帝冷冷地驳斥。
    其余几人听了,垂着的眼眸不禁染了笑意,该,痛快。
    孝王脸色发白,瑟瑟发抖,不敢辩驳。
    宋致远心想,果然谁的娘谁心疼,皇上也不例外,在他心里,谁都比不过汪太后在他心里的地位,儿子也不行。
    还有,皇上真是门儿清,没被所谓的孝心给迷了眼,还知道论侍候,干惯此道的下人最体贴。
    嗯,很理智。
    公孙皇后从寝殿内疾步走出,身后跟了几个宫妃,见地上跪了自家崽子,都脸色变了,跟着跪了一地。
    “都下去,不许来慈宁宫打扰了母后的清净,也不许你们打着侍疾的旗号来做戏表演给朕看,论侍疾,你们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宫婢能干。母后这边,皇后看顾即可,对了,让柳美人辅助你,她出身武将之家,体魄好,精神头也好,比你们能折腾。至于你们,多在宫里抄经替母后祈福,就是你们的孝心了。”
    这话,犹如几个大巴掌扇在众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却是半点不敢唱反调,只唯唯诺诺的称是。
    “皇后你贵为一国之后,当以母后为重,岂能任着这些人胡来?若再有前来扰了母后清净耽误母后养病的,一律禁足论处。”
    公孙皇后匍匐在地请罪。
    “都麻溜给朕滚蛋!”楚帝重重的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袖子,走进寝殿,宋致远紧跟其后。
    众人面面相觑,委屈得不行,他们身为孝子贤孙,还不及宋相的地位呢。
    第1110章 哀家和阿慈真是倒霉催
    汪太后躺在凤榻上,半阖着眼,不施粉黛的脸全是蜡黄之色,一双眉拢起,这才一日,她的双鬓就添了几缕银丝,看起来极是虚弱。
    “母后。”楚帝的声音放得极轻。
    汪太后的眼皮掀了掀,整开眼来,虚弱地开口:“皇帝来了。”
    声音粗嘎如同被砂砾磨过。
    楚帝心疼极了,道:“儿臣来了,润之也来了。”
    宋致远上前一步,跪在凤榻前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汪太后扯了扯嘴角:“润之怎么也来了,起身吧。”
    宋致远站了起来,看着汪太后道:“家母挂心娘娘您,一时也未能进宫探望,心里亦是放不下,便是遣了臣前来看望娘娘,还望娘娘千万保重凤体,早日康复。”
    汪太后心中一暖,道:“你们有心了,阿慈……咳咳。”
    连翘连忙扶起她顺了顺后背,拿了帕子轻轻的掩住她的口。
    汪太后咳得厉害,喉咙都是赫赫作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看得楚帝和宋致远一阵心慌,连忙宣太医。
    鲁医正亲自走进来,又是把脉又是顺气,忙得不轻。
    待得汪太后不咳了,连翘拿开帕子,眼睛看到一点红色,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地把帕子捏在手心。
    她快,却是没瞒过楚帝和宋致远的双眼,两人均是眼神惊惧,心中大变,只是两人都是上位者,在汪太后面前,愣是不崩于色。
    鲁医正此时道:“皇上,太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激动。”
    汪太后喝了一口水,靠在连翘身上露出个苦笑,恹恹地道:“哀家也老了,不中用了。”
    说病就病,还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母后。”楚帝皱眉,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道:“您别想太多,不过是小伤寒,秋冬许多有年纪的老人也得,养着就好了。”
    他说着,看了宋致远一眼,后者也道:“没错,太后娘娘且要放宽心,家母也是这般,现在也在养着呢。”
    “哀家和阿慈真是病也病一块去了,她没好全,哀家也跟着一块病,唉,好事咋轮不到咱。”
    楚帝和宋致远相视一眼,道:“自然是有好事的,润之眼看着就要娶儿媳妇了,人选都定好了,等他家长子成亲时,您要是有那闲心,朕陪您一起去讨杯喜酒喝如何?前提是您得养好身子喽。”
    汪太后果然露了几分欢喜,道:“当真?哎呀,如此一来,阿慈也是快要当曾祖母的人呢,极好,极好。定了哪家的?”
    宋致远笑着道:“还没完全定下,想着让两孩子见一见再定,好叫娘娘知道,是定国公府家的幺女,家母对她极是喜欢。”
    “阿慈看中的?”汪太后咧了一下嘴,道:“既是她看中的,那定是好的,她的眼光素来好,咳咳。”
    “母后,您快别说了,歇着吧。”楚帝心疼地亲自扶着她躺下。
    彼时,有一阵药香传来,却是汪轶诚这孩子领着海公公及宫婢走了进来,看到楚帝他们时,连忙跪下行礼。
    第1111章 感同身受
    汪轶诚这小承恩侯是真正来为汪太后侍疾的,小家伙得知汪太后病下,吓得不轻,连晚上都是在慈宁宫寝殿的门口睡的,守了汪太后一夜。
    如今又为汪太后看着宫婢熬汤药,熬好了马上拿过来。
    汪太后看着小家伙眼皮下的青黑,不感动那是假的,这两年也算是没白养了这孩子,多少也养出了舔犊之情来。
    “你年岁还小,哀家这边不用你来侍候,回去陪着五皇子读书吧。”汪太后哑声道。
    汪轶诚道:“我向先生和殿下都告了假的,殿下也想来的,只是……”
    他小心地看了楚帝一眼。
    他成恶人了?
    楚帝咳了一声:“太后娘娘怎么说的,你听着就是了,你小小年纪也不会服侍人,有这孝心就够了,母后和朕都是知道的。”
    汪轶诚嘀咕道:“小子无所谓您和太后姑婆知道,只是想看姑婆好起来。”
    楚帝瞪眼,原本是个胆小的小子,咋养着养着,就憨起来了,都跟谁学的?
    噢,隔壁这家的教养。
    楚帝瞥向宋相,一副怎么教孩子的眼神。
    要不是场面不对,真想吐个槽,人是您和太后娘娘塞过来的。
    “娘娘是会好的,倒是你身子骨还小,该学习就学习,读好书了,就是对太后娘娘最大的孝心了。”宋致远看着汪轶诚道。
    宋相的话,不能不听。
    汪轶诚犹疑了一会,道:“我看姑婆喝了药就走。”
    汪太后嘴角勾了下,任着宫婢喂药,那苦,都让她的脸挤成一块了。
    药喝罢,她和楚帝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已是累极了的,又再度昏昏欲睡起来。
    楚帝等人也不敢打扰,退了出去,召了鲁医正到偏殿诘问:“母后缘何会咳血。”
    那丝血红,直让人胆战心惊。
    鲁医正满额是汗,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此症来得急又猛,肝燥脾虚,肺热阴虚,这……”
    “朕不想听你打官腔,朕只要看到母后好起来,若是治不好,你这个医正,也别想着荣退了。”最后的那几个字,可以说带着浓厚的威胁了。
    鲁医正满嘴苦涩,也不敢说不,只是匍匐在地道:“臣必定竭尽所能。”
    当太医就是这样的,看着很荣光,但其实都是走在钢丝上,毕竟知道的秘密多,能不能安然活过都难说,能荣退,那更是天大的福运了。
    楚帝甩了袖子,走了出去。
    宋致远同情地看了鲁医正一眼,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鲁医正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用袖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叹了一口气。
    楚帝背着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胸臆间一阵压抑,转过头看着宋致远,道:“平日里嘴说个不停,这会怎么就成闷嘴葫芦了。”
    宋致远道:“说什么都觉着苍白,不如不说。”
    “你!”
    楚帝指着他,半晌又放下来,叹了一口气,声音带了点颓丧哀戚,道:“朕是明白你当日为太夫人病倒而忧心的心情了。”
    面对亲娘的生老病痛,只觉无力和沉重,心如刀割。
    宋致远默然,陪着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天空,道:“云终是会散的。”
    第1112章 反派的怀疑
    宋致远从宫中回府,换了大衣裳就去了春晖堂,见宋慈和旦哥儿在玩耍,便在旁也逗弄了一下小儿子,这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母子各执了一盏茶坐在罗汉床上,轻声说着话,这说的自是汪太后的病。
    “咳血了?”宋慈震惊不已:“怎会这么严重,太后娘娘的身体素来很好。”
    宋致远叹道:“太后娘娘也上了年纪了,比娘您还年长四岁,今年也六十有三了,这病来如山倒,是神仙都没法挽救的事。”
    宋慈沉默,这确实是,一如她自己,明明内心是个能扛能打的大姑娘,可现实却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老病,无药可救。
    长生不老那都是吹出来的,不可信。
    “那是能养好的吧?”宋慈小心地问:“皇上应该不会坐以待毙的吧,会张贴皇榜广邀天下神医共诊不?”
    宋致远笑着摇头:“倒还没到那地步,太后娘娘也并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人醒着,自是好诊治,若是一直不好,那兴许就会依娘说的那般,张贴皇榜了。”
    宋慈立时念了一声佛。
    宋致远又说:“还有一事,皇上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了咱们为肃儿择亲的事,儿子也和太后娘娘言明了,看中了定国公府六小姐。”
    “嗄?”这么突然?
    宋致远又把说起这事的经过给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