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茹被绞死那天,许烬也去看了,内心没什么波动,稍微驻足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他还得赶着回家吃饭呢,近日喜事连连,怎么也该庆祝一下。
    于是中午的膳食多了几道菜,酒酿丸子、糖醋鱼、鲜汤羊肉,全是知知爱吃的。既然是庆祝,许烬破例允许小姑娘喝了一小杯梅子酒。
    知知嘴馋,觉得梅子酒好喝,在许烬不注意间偷偷喝了大半壶。没下饭桌就脸上醺红,她就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让人把菜饭撤了下去,许烬叹着气将她抱起来。小姑娘猫儿似的轻轻一只,窝在他怀里就不动了,乖巧得很。他一路把人抱回房间,又在床边坐了会儿,这才轻手轻脚掩上门走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许烬回到皇城已然四年。这四年里,他升了好几次官。尤其皇帝最近身体不好了,大有交代后事的迹象。他专门传了许烬进宫,具体说了什么,别人不得而知。
    不过当天许烬刚出宫门,擢升他的旨意就下发了。他一跃顶了左相的职,真正做到官居一品。无独有偶,许烬晋升没几天,皇帝殡天。死前召了五位肱骨之臣前去觐见,其中就有许烬,还当场让人拟了传位的诏书。
    五位大臣接了旨意,皇帝咳出一团淤血,没多久咽了气。宫里的丧钟敲响,举朝哀痛。五皇子心里得意,换好得体的衣服就准备携带家眷一起入宫。
    一脚踏进宫门,他揉出一个悲伤的表情,边跑边嚎,像极了奔丧时难过得快要死掉的大孝子。
    等朝臣、先皇嫔妃还有诸位皇子到齐,先皇心腹大太监拿出圣旨,宣读先皇死前拟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其中提到传位,五皇子心里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表露出欣喜。
    然而事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先皇没有传位于他,而是把那个位子传给了他的十二弟。五皇子如遭雷击,抖了抖唇,当众大喊:不可能!这圣旨是假的!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我,他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其他人!
    况且十二皇子才七岁,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坐上至尊之位?
    赵贵妃也不信,质疑那圣旨的真实性。可旨意是真的,而且是当着五位当朝重臣的面由皇帝口述、许烬代为执笔写下的。其他四位大臣也将圣旨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误才收起来。当时先皇的床榻前还有几名伺候的太监,都是可以作证的。
    无论五皇子与赵贵妃如何难以接受,群臣都按照先皇遗旨拥立十二皇子登位。本来有些臣子对此举是有顾虑的,毕竟新帝年幼,容易被有心弄权之人把持朝堂、架空势力。
    然新帝聪慧,辅佐其左右的五位肱骨之臣也是纯良之辈,那些弄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百官顿时心安,也打消了那些莫须有的担忧。
    与帝位失之交臂的五皇子越想越不甘心,回到府邸就把书房里摆放的书架都掀翻了。支持五皇子上位并为此付出诸多代价的臣子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昏了头般鼓动他去夺位。
    赵贵妃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传信给国公府,让他们助五皇子一臂之力。眼看外甥能当皇帝的,半路杀出个十二皇子来,赵国公也是不服气,接到妹妹赵贵妃捎来的口信,二话不说就干了。
    没想到走漏了风声,他们还没掀起波浪,就被新帝派人镇压了。毕竟是皇兄,新帝不想落人口舌,只圈禁了五皇子,并没有要他的命。
    新帝年纪还小,没有册立皇后,后宫暂时是由新帝的生母先皇的愉妃、现今的皇太后执掌。
    赵贵妃属后宫之人,是由皇太后处理的。皇太后同样没有要她的命,就在挨着冷宫的废弃宫殿差人开辟了一座佛堂出来,下旨让罪人赵氏长跪于佛像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国公府同样没落得好,赵国公与赵意柏被判了斩刑,其余女眷与子嗣全都没入官府置为奴籍,且至此以后的四代都不得更换户籍。
    国公夫人一听只觉天都要塌了,若是身旁没人扶着早就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她愣愣地说不出话,看着府里那么多人伏地哭泣,心里也是茫然一片,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只有一人是除外的,非但没有痛苦,还勾起唇角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切。国公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喉间涌起一阵甜腥,她指着一脸快意的许茵,瞪大眼道:是你,是你去告的密。
    许茵哈哈大笑起来,乐得直不起腰:是我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待我如何,心里没点数吗?难不成要我跟你们一道去送死?
    这些年她受够了,能够送国公府下地狱,她心里当真畅快。由于她主动揭露了国公府的阴谋,因而获得了赦免,不必跟其他人一样没入奴籍。
    恢复了自由身的许茵脚步轻快离开国公府,直往娘家去。周玉茹已经死了几年,可侯府还在,怎么也该容得下一个她。在国公府时,许茵被困在后院少有出门,与侯府那边也没什么往来,所以不清楚侯府的现状。
    等她回去就后悔了。因为侯府里空荡荡的,什么摆件、装饰都没了。起初她不明所以,还问许侯爷为何府里这么空。许侯爷支支吾吾的,最后长叹一口气。
    然后她就知道了,那些东西都被许志远拿去卖掉了。收到的钱也没用于侯府,全都填进了赌坊里。
    许志远赌瘾重,一进赌坊不把身上的钱悉数输干净是不会走人的。没钱了就跟许侯爷伸手要钱,许侯爷拿不出,他就自个儿把府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拿去变卖或抵给赌坊。更荒唐的是,去年他甚至把许侯爷的一个妾抵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