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不想齐胤太早分心, 便道:“你回去是做宫女还是扮太监?生怕齐俦认不出你么?”
    宋韫再三表明宫内十分安全, 但齐胤还是不放心。罗敷虽然心不在焉,但起码身手勉强过得去,人也算机敏,有她在宋韫身边也算多一重保障……
    铁牛挺身而出:“正好, 我陪着阿韫。我心里可不惦记男人,保管把阿韫照看好。”
    五大三粗的铁牛块头倒是足够了,但心思实在单纯。齐胤还有意见,宋韫说有铁牛在他很安心, 还有她妹妹, 互相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 叮嘱齐胤早些找到沈玠和胡复便回宫去了。
    宋韫走后,齐胤坐在沈玠读书的位子,听着窗外风声,道:“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鸬鹚翻窗而入,胡复则自隔壁推门而出,来到齐胤眼前。
    鸬鹚皱眉:“你方才就知道我们还在?”
    “你藏得还算好,胡大人不会武,身形又胖,呼吸很容易被察觉。你妹妹关心则乱,看着窗户洞开便以为沈玠早已被带走,却未察觉桌上茶水还是温热的。胡大人不可能独自带走沈玠,自然还有你做帮手。”齐胤指背轻碰杯身,抬头道,“我只是不太明白,好端端的,带走他做什么?”
    胡复上前,撩袍坐在齐胤对面。
    胡复目光沉沉,并不回答齐胤的问题,而是冷声道:“殿下原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齐胤目光一敛:“我与韫韫的事,恐怕轮不到胡大人评论,更不关沈玠的事。”
    胡复眉头皱得很紧,圆胖的脸上满是愤恨之色:“轮不到我评论?我胡家忠诚于殿下,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说句僭越的话,虽然未摆在明面上,但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为小人纠缠,我岂能坐视不理!你齐家欠谢家的血债还未偿还,你有何资格觊觎殿下?何德何能让殿下为你出生入死?”
    齐胤面色转沉,没有接话。
    胡复微微抬头:“自闵州以来,我一直暗中考察,殿下为你做了多少,你又为殿下付出了什么?即使是方才,你说同殿下一起回宫,这又算得什么?呵,你以为你的那点心思就算是全心全意么?这天下本该就是以殿下独尊的,如今担着你晏国太后的名头,身陷险境不说,你可知殿下做着你齐家的遗孀,受着多少委屈,心中对先辈有多少愧疚?他是靖国的殿下!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啊!”
    胡复情绪激昂,齐胤抬眼沉声答:“我从未轻视韫韫,也从未将他视为女子,更不想将他困于后宫。”
    “你不想,可你所作所为正是如此!”胡复冷笑一声,“殿下本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却为你身着女装屈居后宫,和你那些妃嫔互称姐妹,岂有此理!”
    齐胤皱眉:“我只有韫韫一个!其余的——”
    胡复抢白:“无论真假,名义上她们总是你的妾室。你有妻有妾,端着帝王的派头,以为将中宫之位给殿下就是足够了,可连你的位置本来都该是殿下所拥有的!太后之位,于殿下而言,于靖国而言,甚至于我们这些老臣而言都是耻辱!耻辱!”
    胡复涨得脸色通红,努力平缓语气继续道:“靖朝先帝曾和卢家定下婚约,如今殿下和卢家后人年岁已足,也是时候履行婚约了。殿下的太后也该做到头了。”
    若说前面齐胤对胡复还算客气,称呼他为胡大人,此时眯眼看着眼前的胡复和鸬鹚,语气危险缓缓吐字:“放肆!休想!”
    齐胤站起:“当日我放了卢家兄妹,条件便是不许他们觊觎韫韫。”
    胡复看着齐胤气势骤变,心内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故作强硬道:“即便是他们应承了你,我从未答应。”
    齐胤冷笑一声:“胡复,韫韫常说我无赖,如今在你面前倒是小巫见大巫了。你们当然可以反悔,但后果你们一定承受不起!”
    齐胤字字冷硬道:“且不说,罗敷倾心于沈玠,就算她对韫韫死心塌地,我也不允许她沾染韫韫分毫。胡复,你劫走沈玠,是想以他为人质威胁罗敷嫁给韫韫吧?休想!沈玠是个人才,但我也不缺人才,对他要杀要剐都由你,罗敷会在意,但他的死活威胁不到我。我只认,胆敢跟我抢夺韫韫的,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胡复闻言紧紧握拳,怒视齐胤,良久之后却朗声笑开:“你不过是认准了殿下不好女色,对罗敷无意。天下好男儿多如牛毛,哪一个都比你更适合殿下。譬如沈玠——你怎知我劫走他就是为了威胁罗敷?”
    齐胤目光一凛。
    胡复神色得意:“殿下和沈玠可是早已相识,二人惺惺相惜之际你还不知在何处!我当初派罗敷试探沈玠,确实是考量其品行是否可为殿下所用。后来得知殿下亲自劝他应考,甚至不惜落水,我便想,招为皇夫也未尝不可……”
    眼见得齐胤脸色难看至极,胡复继续道:“沈玠外形俊朗,腹有诗书,虽说出身并非高门显贵,但总好过篡权夺位逆贼之后。又有和殿下相知相识的情分在,实在是做正宫的适当人选——”
    “够了!”齐胤一拳擂在书案上,竟生生让木桌从中断裂。
    胡复乐于见到齐胤被激怒,还要再往他的怒火上浇油:“谢家喜欢的总是一类人——看看焉云深,再看沈玠,再看看你自身。殿下心怀天下,你却只知软磨硬泡甜言蜜语。殿下年少,或许此时会被你迷惑,但总有一日,他会厌倦。扪心自问,你配得上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