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的手指蜷缩起来, 不安地扣着被褥。
    罗綦捧起他的脸:你还能瞒得住我啊?我可是通天的本领,什么都能知道?
    听她嘴里没几句正经话,晏行又想笑又想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像这一晚, 把他之前所有做好的打算都击溃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留在罗綦身边。
    罗綦把他纳进怀里, 昨晚也没哭这么惨。
    她安慰道:就是先去见见,你要是不想走她也不能捆了你去,这是我的地盘儿。
    晏行知道哪有那么容易,但他最关心的是罗綦的态度。
    那你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要不是有你说不定我还活不到今儿呢!罗綦说得是心里话,这次她输大发了, 认栽。
    她认真对着晏行道:阿行,是我没能好好护住你。
    罗綦这一路多难,晏行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人脉和背景, 真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 别人只看到她晋升得多么飞速, 却不曾看到她背后付出了多少。
    晏行不想成为她的拖累,要坚强起来成为她的支柱。
    他从趴伏的怀里坐起身:我姑姑已经进了亳州城?
    罗綦点头:我睡了两天,外面的战场应该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当是有时间算算其她事情的账。
    晏行瞧她这样儿, 摇摇头笑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金陵那里害老娘吃那没多苦头, 总得不能什么好处都给她们得了吧。
    毕竟现在的皇帝是晏行他妹妹, 罗綦看他脸色没什么不对劲才继续道, 你等会儿安心候着,我先去探个路,要是你姑姑看着还行我再把你交出去。
    晏行点头应允,他和孟玥也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印象不深。
    后来他从冷月宫出来,孟玥派人关切,他才每年写几封封信,与她往来频繁了些。
    但从父君的讲述和他的判断来说,他姑姑当是个满身正气之人,与孟淟不同。
    而此时正在大堂里等候的孟玥早已按捺不住。
    红巾军一拖再拖不肯交出晏行,教她如何不起疑心,现在她的大军可都压在城外。
    若她们不打算交人,她可不怕再跟红巾军来一场。
    坐在上位的宋昱初一听说这件事情还不太相信,后来把柳怀瑾招来问了更是心惊。
    想不到罗綦还瞒着她这么大一个事儿,若她身边那个男子真是长宁帝卿,那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脑中转得飞快,宋昱面上却保持稳定不露一丝破绽。
    刘端也随军一同前来。
    她是个文臣,能言善辩,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比孟玥这个武将有经验也稳当很多。
    这次来既是身负皇命,也是随心而动。
    几人坐在屋堂内,神色各异。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一个拄着拐的蓝衣年轻女子大笑着在小兵的搀扶下从后院走进来。
    来人虽伤得不轻,但不算虚弱。没有王孙公侯的矜贵,却通身张扬恣意的野性和不啻王权的野蛮霸气,墨如点漆的黑眸犹如两道利箭打量着屋内的几人。
    她先是上前对着宋昱弯身一拜:大帅,属下有负所托!
    从长远来看这次的战事罗綦算是立了大功。
    就算胜得再惨烈,也是她们汉人这一年来打赢北狄人的第一场仗,以后来归顺她宋昱的人定然更多。
    这回也许是她红巾军崛起的一个起点。
    宋昱亲身上前,拉起罗綦敲打道:此一役可总结出什么经验来?
    罗綦将头低的更深:不可激进,不打无准备之仗。
    好嘛,看来你这一仗也不是毫无收获。你回头把这次的教训写个册子呈上来。
    是!
    宋昱看重罗綦的本事,也欣赏她有意提拔她,但目前绝不容许她高出自己一头来。
    打了两巴掌再给个甜枣儿,宋昱笑道:那我算你将功抵罪,再给你官升一级,庆功宴上你和众将士一同领功!
    罗綦抱拳:多谢大帅!
    她之前虽对宋昱援兵的犹豫心生不满,却还不至于有异心,真心辅佐这位一手提拔她的伯乐。
    她们这里上演完主仆情深的戏码,罗綦便把眼神转到了坐在旁边的刘端一行人身上。
    孟玥做惯了上位者,平时岿然不动,可今天早就按捺不住,若不是怕坏事伤了晏行,早就跟宋昱等人闹翻了,何必和一群叛匪讲道理。
    她重咳一声:宋大帅拖了本王这么久,该把人交出来了吧?
    罗綦故作疑惑,问道:大帅,这几位是?
    宋昱尬笑了两声:正是金陵来援的西南王和天子少傅刘端刘大人啊。
    罗綦目光一转,嘴角露出讥讽:原来是那不守道义的朝廷人。
    刘端面露一丝不快:这位将军所言未免太过严重了吧。
    什么算严重?若不是你们想坐收渔翁之利迟迟不援,我那些姐妹怎会惨死在蛮子刀下!依我看这大瞿离亡国不远!
    孟玥砰地拍上了案:叛臣贼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花话,韩婧!
    看够了热闹,宋昱喝道:罗綦不可无礼,还不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