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綦又是一声轻咳,不好意思同晏行说话,刚才那一声妻主真他爹的好听,想叫他多唤几声。
    晏行自是不知道罗綦心中的胡思乱想,以为她累着想休息,道了声便拿着饼出门想给她弄点吃食回来。
    问了巫医后,刚一进厨房,身后立刻跟进一个女人来。
    晏行警觉地看了眼,是个女人,汉人打扮,衣料样式虽简单确属华贵上乘。
    刚在在巫医地会客堂里他们也见到过,没有余力注意罢了。
    他刚才出来得急,没带面纱,如今只能尽力侧着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想招惹麻烦。
    突闻身后那女人道:我观夫郎不是蜀地人士吧,怎会携家带口出现在这蜀地深山里。
    开口便是官府盘问的冒犯语气,就算是语句再过犹疑,晏行也只会客气回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外面不是战乱就是匪祸,妻主带着我们一家来蜀地避难。
    一番言辞滴水不漏,也没有给对方接下去的余地。
    韩婧站在那儿颇为尴尬,总不能初次见面就刨根问底,问他们原来家住何方吧。
    晏行打完热水,垂眸从韩婧身边走出去,瞥见她腰上一块金虎腰牌。
    这轮廓他幼时在父君寝宫里见过,是姑姑滇军的图腾。
    晏行勉强稳住步子,正要跨出厨房大门,又闻兀自站立许久的女人慨然道:你同我一个故人很像。
    没有人回应她。
    快步走会屋子,晏行关上木门的声音惊醒了念叨着那声妻主快要美美睡着的罗綦。
    她瞧着晏行唰白的脸色,忙爬起来:怎么了?
    晏行稳下心道:我刚在厨房碰见个人,好像是我姑姑手下的。她身上悬着金虎令。
    罗綦不知金虎令是个什么东西,但想想也能明白应当是她们身份的象征。
    她松下眉头,扯了扯晏行的手臂,轻松道:若真是你姑姑的手下,那也是好事一桩,还省了我们去滇州的路。交给我,明天我去会会她。
    晏行懂这个道理,那人既然先亮出身份来,足见诚意,但她们还需谨慎些。
    跟罗綦聊了几句之后他倒是安了心,举起手上攥了很久的烤饼和水壶道:你饿了一天,吃点东西再休息吧,我等会儿帮你去拿药。
    罗綦笑眯了眼:好。
    头顶的掌心轻柔温暖,转瞬即逝。
    晏行抬头去看时,缩头乌龟罗七娘已经拿走了吃食,坐在桌边大快朵颐起来。
    见到有可能是姑姑的手下,除了几分慌乱理应有开心的。
    怎么一点兴奋的情绪都没有,酸酸的全堵再心里。
    第二日罗綦不知怎么同那猎户交流的,那人一大早就送来了好多野味,还有自酿的米酒。然后跟着罗綦鸡同鸭讲,在房门口说了好一通话,走的时候也是眉飞色舞。
    总之罗綦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晏行这辈子都学不来。
    唤了长生去邀请巫师和韩婧中午一同来用饭,她们俩就各司其职,烤起野味来。
    谁都没谈以后,只是享受着当下。
    晏行撑着下巴安坐在她旁边,看她手指翻飞,调理着肉块。
    你刚和那个猎户讲什么?
    罗綦随意道:她撞见头野猪,一个人抓不了,我应了下午帮她一起去抓。
    晏行失笑:罗七娘你到哪儿怎么都能活得这般好。
    罗綦也笑:那都是随机应变,慢慢儿熬出来的本事。
    过了会儿晏行又道,一般女子都不进厨房,我瞧你还挺乐在其中。
    罗綦边洒着调料边道:那都是以前你身边的人。农家的女儿哪个不会做点饭,不然都得饿死。我还会捻线绣花打补丁,你若是跟久了我,就能发现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去呢。
    她意有所指,又似满不在乎。
    碰巧巫医和韩婧也过来赴宴,打断了她们循序渐进,步步试探的对话。
    对坐一堂,罗綦给各位上酒,分肉,胡天海地酒过三巡,聊完了她们一路到蜀地来的奇遇,她蓦然问:不知韩姐为何到此而来?
    韩婧饮下一杯酒坦诚道:我现在驻军在蜀都,特上山来与各部族交涉商谈一来是共同抵御外敌,二来是想再招些兵马。
    那韩姐所属...?
    韩婧笑:在下是云南王孟玥麾下副将韩婧。
    罗娘子定然好奇,西南王的兵马不驻守滇州如何会在蜀地安兵。那是蜀都刺史一听闻幽都城破便拥兵自重,想要自立为王。王女大义分兵灭了奸贼。如今整个西南都已在被云南王收复,保四方平安,百姓和乐。
    晏行迫切问了句:那如今云南王何在?
    韩婧深深看了眼晏行,道:缅人趁乱来袭,如今王女正在西南边境抵御外敌,世女孟淟正驻守蜀都。
    晏行有些失望,这个孟淟按说是他表姐,但要说清楚总得先见到姑姑。
    场面冷下,罗綦打起圆场来:诶,这狗世道。不说这些糟心话!韩姐,来,喝酒喝酒,我敬你!
    下午,喝得半醉的韩婧连忙写信让属下带去城里发急报给孟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