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看见映入铜镜里的那双眼睛里有许多的生气也有许多的不解,火气尽被隐忍在瞳孔里,直直看向他,审问他,待他给个交代。
    他心底难过却好受了不少,颤抖的唇边笑意更深。
    一腔的怒意积压在胸口无处发泄,萧柘抿直唇耷拉着眼低觑向赵澜。
    手边是一碗凉透了的药水,与萧柘临睡前的那碗别无二致。
    赵澜喉间苦涩,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终于一滴清泪溶着□□滑落。
    他声线不稳道:安神汤你...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萧柘休息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她们的房间一般不会有人主动过来。
    三皇女,大事不好,太女她们被临泽山上的义军给堵截在城外!
    接着就是房内的一声惨烈脆响,汤碗被拂碎在墙角。
    萧柘大步踏出房门,还是赤脚穿着中衣。
    她顿步在门前,服侍的下人连忙拿来了备用的着装。
    好好守着澜君,若出事拿你们是问!
    门口的侍人跪地瑟瑟应诺。
    萧柘留下这句辨不清情绪的话和一室狼藉,迅速出门边系腰带边上马。
    在她还昏睡着的时候已经有人马前去支援,她再急也需得重新排兵遣将。
    罗綦呢?
    呃,冲回来找援军的小兵也不清楚,犹豫道,罗千总,可能战死了,或者...或者...
    萧柘没再理会,将虎符扔个副将,去捣临泽山老巢,自己则领着亲卫队,举刀直奔狭口。
    可笑,一群乌合之众,便真是毒死了她,真以为用这等下作的法子就能助她们夺回幽都?!
    最令萧柘生气的不是太女命危亟待救援,也不是她即将面临的那些来自北廷朝堂的弹劾指责,而是来自一个男人的背叛。
    她太过轻率大意,叫他人有了可趁之机。
    而到了最后舍不得放不开的人竟是她。
    鏖战了一天一夜,前后夹击才总算把临泽山上的义军清理得七七八八。
    并未发现罗綦的尸首。
    近来鹰木被她派去了南方,罗綦那里也并无异状,萧柘的大部分心思全都放在了南伐练兵上。
    萧清来幽都只会在她南伐的事情上使些绊子,出了今日这一遭,怕是又要往后推迟几月。
    萧柘恨的牙痒,咬牙切齿道:快回城,把罗綦的家眷全部押起来!
    副将道:三皇女,罗綦府上已人去楼空,属下已派兵去罗家村追捕。
    萧柘坐在临时搭建好的帐中,布满刀疤的后背又出现了一打新痕,被砍得皮开肉绽好在没上筋骨,正在由军医上药包扎。
    她稳了稳激动的情绪,左手捏拳冷静道:走了?我不是说过不许罗綦家眷出城。谁人放走了她们。
    副将瞧了瞧她的神情,斟酌道:是澜君侍,他,他说您是知晓的。
    失落痛苦在心里皆化作疲累,萧柘整个人似是塌了一分,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对外就称罗綦死在了战场上,你们暗中追捕,此事万不可给外人知晓。
    临泽山上的义军残党要如何处理?
    萧柘面色沉暗,嘴里只吐出两个字:烧山。
    副将领命还没出门,就见一半个头都包了纱布的中年女子不顾侍卫阻拦冲撞了进来。
    萧柘你怎么护的驾,到现在太女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是不是心存谋逆,想借外人之手杀了太女取而代之!我现在就去发函禀报圣上,揭发了你的狼子野心!
    正是萧清的骑射师傅达沃,刚在马上被人削去了大片头皮,血迹全干在耳侧还没处理好叫人看得作呕。
    萧柘心情烦躁,暂时不愿去应对这些无端谩骂之词,挥挥手唤侍卫拿刀架脖子上拉她下去休息,再敢踏出帐门一步就让她这辈子都长不出头发来。
    上完药萧柘不顾伤口崩裂快马回了府,闭门不见外客。
    不多时三皇女府就有人出府急唤大夫诊脉。
    而罗綦早已经带着人越过了临泽山义军的关卡。
    晏行被罗綦圈在怀里,□□狂奔的骏马不敢有一刻停歇。
    长巾绒毯仔细地将他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寒风侵袭。
    小花也被晏行揣在怀里捂着手,身前身后皆是暖气。
    突然临泽山上燃起冲天大火,在这寒冬里,快灼焦她脊背的热气蔓延膨胀开来。
    是萧柘的怒火,也是她对罗綦,对所有对抗她背叛她的人的示警。
    罗綦御马停驻回头看了一眼。
    晏行也拉开遮挡露出一双眼,担忧道:大黑和云母它们?
    没事,这场火烧不了整座山。大黑它知道躲在那里,罗綦调转马头猛得踢了下马肚,其他的就看命罢。
    晏行知她有时候心狠,手下轻轻撸着小花的毛,又听罗綦道:这一路我们不休息,你要是累了可以靠着我睡会儿。
    被碳灰涂黑的脸反倒显得红唇更艳,肌肤更白,怎么都遮不住的好颜色。
    美人在怀,罗綦心跳鼓噪却生不出歪心思,逃命要紧哪还顾得上风月。
    晏行一直紧绷着的状态她能感觉到,不提无非是现下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