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江倦拉着江住比身高的时候被萧始瞧见了,那人贱兮兮地凑过来,非要跟着一起比,结果这人光着脚还比江倦高出一块,卷尺一量……189。
    这人哪儿跑出来捣乱的?
    江倦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不自量力比过身高。
    过了些日子,他又再次遭到了暴击。
    大二上半年的统一体检,报告单上清清楚楚写着“江住:身高186.7”,“江倦:186.5”。
    哥哥为了让他开心,为了哄他多吃些东西,这些年一直俯首躬身屈膝,硬生生将这0.2公分的差距缩减成了负数。
    这世上再没有比江住更温柔的人,也没有比萧始更幼稚的人了。
    他们都知道真相,偏偏就是瞒着自己。
    当年江倦为此气了萧始很久。原因没别的,他不能气哥哥,那总得找个倒霉蛋来气。
    这人活该。
    江倦原本是想问萧始到底怕什么的,知道了具体的意象,以后避雷也比较方便。可他又不能像棒槌似的直接问萧始过去有什么阴影,那就纯属不干人事了。
    这样想着,他把肩上的脑袋一推,拿出手机飞快地给两个人发了消息。
    萧始一脸茫然又委屈地看着他,江倦可能也是存心想气他,不加掩饰地说道:“这个吉他手还挺帅的,你别乱看,我一个人看。”
    萧始当场嚎出了声,到众人跟前时还抹着泪。
    展虞哪见过这阵仗,忙问:“江副,萧法医这是怎么了?”
    “对面出了振奋盔甲,他嫌对方耍赖。”
    “……还真是法师?”
    萧始泪汪汪地,“倦崽,你这是物理伤害。”
    江倦:“……”
    能不能把这恶心的称呼收了,这都哪跟哪?
    他懒得在人前跟萧始斗嘴,也丢不起那个人,于是问展虞:“这边是什么情况?”
    除了死者陈尸的位置,就只有舞台这边围的警察最多。
    展虞把头伸进了桁架搭建的舞台下面,对里面正在勘验现场的警察说道:“都小心着点儿啊,千万注意安全。”
    这才出来把江倦拉近了些,指着那一道半人宽的缝隙道:“江副,就是那儿。工作人员声称在这个位置最先发现了死者的遗体。第一发现者是艺人的一名男性助理,帮艺人来找丢失的戒指,碰巧发现有人面朝下趴在这里,本以为是想到这里偷拍的粉丝,不巧发病倒下了,助理紧急叫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其中一名是护校毕业的学徒,确认当时死者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说话时江倦刚好也把脑袋探了进去,目光扫视一圈,忽然伸手一捞。
    展虞:“?”
    江倦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不小心栽了一下。”
    展虞:“……”
    鬼信!
    展虞没把这茬放在心上,正好那名学徒就在附近接受问询,他带江倦过去,朝那学徒点点头,学徒便对江倦重复了自己方才提供给刑警的证词:“我确定那个时候倒下的人胸口没有起伏的幅度,呼吸心跳也全都没有,从医学上说,已经是个死人了。”
    “或许是心脏骤停,但人还有苏醒的可能。”江倦说道。
    “不排除这种情况,不过一般来说心脏骤停发生后的数分钟内,病人就会进入死亡期,自发逆转不是不可能发生,但概率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萧始抬眼望了望陈尸的方向,“那个情况,应该算不上医学奇迹。”
    “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心跳暂停,进入假死状态吗?”
    “这个种类就多了,抗心律失常药、强心苷类药、抗抑郁药、抗疟药、平喘药等等。只要是导致心动过快,心脏供血频繁的药物,都有可能使人心律失常,进而心跳骤停。这个只要检验死者的胃内容物和血液就能确认了。”
    萧始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给江倦的潜台词是:需要确认“寒鸦”是否会导致人心律失常。
    从他的亲身经历来看,答案是肯定的。
    “那名最先发现尸体的助理呢?”江倦问。
    展虞道:“跟乐队成员相关的人都在体育场,袁副,你带江副先去看看吧。”
    这时姜惩带着支队风尘仆仆赶来,江倦与他对了个眼神的工夫彼此就分了工,把混乱一片的现场交给了支队长,他自己带着萧始跟在袁衾后面,从偏得不能再偏的后门绕进了体育场。
    要说这路隐蔽到什么程度……居然得从时代广场的地下一层走隐蔽的员工通道进入体育场。
    萧始都惊了:“你们在这埋地雷?”
    袁衾一脸悲催,“谁说不是呢,可主办方求爷爷告奶奶让我们别闹太大动静,生怕外面蹲守的那一群粉丝冲进来,就差给展队跪下磕俩了。”
    “什么情况,广场上出那么大事,他们还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不是找死么。”
    “可能在这些粉丝眼里,死一两个人根本比不上跟偶像见面重要,他们可不怕什么狼人,什么丧尸,只怕不能如期见到偶像。”
    “追星追魔怔了。”
    “谁说不是呢。”
    交谈间,三人到了体育场内部,萧始还给袁衾贴着彩虹屁:“这么错综复杂的路线都让你给记下了,袁副牛逼啊!”
    袁衾被夸得老脸一红,“不至于,不至于。还有,袁和副别连在一起念,不好听。”
    “好嘞怨妇!”
    袁衾:“……”
    这人是不是故意找事?
    两人方才还兄友弟恭,转眼一言不合就要扯头发了。
    江倦回头鄙视地瞥了他们一眼,“闹够了就干正事,没够就滚出去打。”
    谁都惹不起这位祖宗,个个立正稍息,身板倍儿直地把人请进了关系人所在的休息室。
    江倦一推门进来,休息室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随着他的到来凝滞了。
    他目光一扫,把在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些人虽然毛色花花绿绿,人种国籍各不相同,但面对意外时的反应却很相似。
    几个负责问询的警察上前和袁衾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把笔录递给江倦,却在送到那人手里之前就被萧始接了去。
    “他不看这个,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想亲自问,给个机会?”
    袁衾心说我有拒绝的份儿吗?
    江倦对他点了点头,回身问道:“谁是第一发现者?”
    众人都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是语言不通,交流困难。
    主办方派来的翻译举了手,对身边一个黑发的高大男子说了句什么,那人便站了起来,走到江倦身前,对他点了点头。
    这人身高目测在193以上,比萎着身形的江倦高出大半个头来,还有着一身结实的肌肉,往他面前一站很有压迫感。
    江倦不太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仰起头来看了看这人的直颌、薄唇、蓝眸,以及高挺的鼻梁和立体的眼窝,从特征看出了对方的国籍。
    江倦张口就是一段充满弹舌音的流利外语,把一干人看得发愣。
    萧始怔然:“俄语?江二你还有这本事?”
    被他这特长震惊的不止萧始,就连那男助理本人都是一脸诧异,紧接着就像是故人重逢一般,和江倦愉快地攀谈起来。
    袁衾轻轻怼了萧始一下,“……这什么情况?”
    “该是我问你吧?这毛子什么来路!”
    在辨认情敌这一点上,萧始从来是无差别大范围aoe。
    “啊?他是乐队助理啊。”袁衾一脸懵,“那个什么手的助理。”
    一个刑警小声提醒道:“吉他手。”
    “啊对对对,吉他。我不听摇滚,我也分不清这些乐器,反正就是弹的。”
    袁衾随手比了个弹吉他的动作。
    江倦问的差不多了,回过头对袁衾说:“我想见见吉他手本人。关于他丢了戒指这件事,有几个问题想问。”
    乐队成员被暂时隔离在二层的休息室,案发前他们虽然都在现场的舞台上,却各司其职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对脚下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警方只能以保护为名将他们暂时留在体育场里。
    好在各位成员都忙着排演,对此没什么抵抗情绪,只是有些忧心晚上的演出是否能如期举行。
    江倦进门的时候刚好是休息时间,成员们穿着便装,都没有蒙面,或是三两人凑在一起打牌,或是忙着干饭自拍发推特,还有人高强度网上冲浪,给同伴们实时播报外面那起案子的进展。
    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便衣警察,众人都愣了愣,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用英语调笑了一句:“美貌的亚洲男人,是我喜欢的类型!”
    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萧始的英语不错,听懂了这句调戏。
    在他发毛以前,江倦就先进了休息室,对那出言调戏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金发男人说道:“你是asmodeus。”
    这并非疑问的陈述语气让对方有些意外,“宝贝儿,我应该没在荧幕前露过脸,这会儿也没拿着我的吉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或许你把舌头捋直了我就认不出来了。”
    这美式笑话逗得其他乐手笑得前仰后合,某个学生时代雅思考了8分的警察噗嗤一声乐了,又被萧始给瞪了回来,赶紧捂住了嘴。
    吉他手耸了耸肩,“好吧,我是。请问这位美人儿找我有什么事呢?”
    “找你问问那枚遗失的戒指。”
    江倦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放大了在那吉他手眼前一晃,“请问你今天丢失的是这枚吗?”
    那是一张江倦从网络上找到的“d.e”吉他手的高清大图,他注意到在过去很多次的演出中,这位吉他手都戴着一枚镂刻着十字架装饰的复古戒指,唯独在今天的福利演出中手上空无一物。
    “是的。”吉他手惋惜道:“这是我以前的老板送给我的礼物,它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他几年前不幸过世了,这是一个无法复刻的纪念品,也是我用来缅怀他的信物,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找回来,才会让维克多帮我的忙——他是我的助理,有一双好看的蓝眼睛,你会喜欢他的。”
    “已经见过了,并没有很喜欢,少对我开这种基佬的玩笑。”江倦抬手一指门外,“借一步说话。”
    “噢,可以冒昧地问问场所吗?卫生间,阳台上?还是走廊里?不瞒你说,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
    这毛子眨了眨桃花眼,红心乱飞。
    萧始脖子上青筋都绷紧了,抬腿就要冲进去维护他正房的尊严。
    袁衾和两个外勤拼死才拉住他,捂紧了他的嘴才没让他对国际友人破口大骂。
    主办方的经理都快给萧始跪下了。
    好不容易按住了这边的煞神,另一头的魔王又开始发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