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睨她一眼,自然得有真才实学才能服众。
    顾锦荣莞尔,那可不见得,钱能通鬼神,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诗会了。
    你总把人心想得龌龊。陈丹青驳道,不过心里也清楚,这里头的关窍未必全然清白。文无第一,要人人都心服口服自是不可能的,她有回文思泉涌,侥幸夺得第二,可看了头名所做,倒还不如自己的好,只是时过境迁,陈丹青也懒得去争辩罢了。
    马车到达目的地,几人陆续下车,顾锦荣见那负责收钱的身穿官服,头戴锥帽,声音格外细碎尖锐,诧道:怎么还有宫中内宦在此兼差?
    陈丹青小声道:别吵嚷,听说今儿二公主也会来呢。
    二公主便是史皇后的独女萧云霓,亦是这回的大东家,据说把整个如意斋都包了下来,还添了几个宫里来的厨子呢。
    难怪能供应无数点心。
    陈丹青见她光顾着盘算吃食,觉得真是孺子不可教,少不得耳提面令,听闻二公主此番请来乃奉皇后之命,也有说是为了东宫挑选太子妃,你想能不热闹么?
    太子啊。顾锦荣点点头,那更与她不相干了,付完银子,转首就把一盘栗子糕端了来,边走边吃大快朵颐。
    陈丹姝很信任她对美食的眼光,便跟在身后邯郸学步,两人简直像来打劫的。
    陈丹青恨铁不成钢,虽说她也对顾锦荣能取得好名次不抱希望,可万一天上掉馅饼了呢?能当成太子妃,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更别说日后的通天富贵了,这笨丫头真是主次不分。
    至于陈丹青自己么,虽然也抱着范进中举的心理,不过她想的是公平竞争,就算顾锦荣成了那个被馅饼砸中的,那也不算坏事虽然的确会有点不服气就是了。
    愈往里行,花木渐渐幽深,沿途也多了许多临时搭建的小亭子,想是供人歇憩纳凉用的,里头的石桌则铺着字纸,间或可看到一二妙龄女子或凭栏远眺,或咬着笔头沉思,其庄严肃穆状,半点不输考场上的举子。
    与之相对,顾锦荣和陈丹姝两个则像是纯粹来散步的,陈丹青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觉得甚是心累。
    狭路相逢,迎面走来虞妙人跟齐思佳两个官宦女,虞妙人正是上回险胜陈丹青的魁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望着陈丹青盈盈笑道:你还没输够啊?
    这回便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了。
    陈丹青沉下脸,她知道自己庶出之身多被人瞧不起,但这也不是能随意贬低的理由。
    但,多年的教养告诫她不可任性发作,故而她只是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语。
    顾锦荣则是随性自在惯了的,当下轻描淡写地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阁下言之凿凿,便可保这回也能脱颖而出么?自然,若借助金钱的力量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本来只有几分怀疑,可见了这虞妙人咄咄相逼的模样,半点也不像有内蕴的相由心生,她那头名果真凭实力得来的么?
    虞妙人本就心内有鬼,当即怒道:你!
    齐思佳则排众而出,大声呵斥,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土丫头罢,哪里轮得上你说话?怎么,以为巴结上陈家便可有恃无恐么,真是恬不知耻!
    她父亲在虞尚书手底下当差,自然唯虞家马首是瞻,何况虞妙人答应过,若自己成为太子妃,便带她去做孺子(太子妾中品级仅次于良娣),因此齐思佳无论如何都要帮虞妙人摇旗助威的。
    顾锦荣微笑道:这话我原样奉送给姑娘才是,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今儿我就不与你争辩了,姑娘,还请借过。
    她竟骂我是狗齐思佳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有几分姿色的村姑,真是胆大包天,以为她爹是个将军自己便不敢发作了?
    齐思佳尖声嚎了一嗓子,高高举起右手,便要朝顾锦荣脸上扇去。
    顾锦荣不闪不避,只冷冷看着她,你当真要跟我动手吗?
    齐思佳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她怎么忘了,这人是做惯粗活的,只瞧顾锦荣胳膊上明晰而流畅的线条,再看看自己弱不禁风的骨架,想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
    齐思佳决定见好就收,灰溜溜地躲到虞妙人身后去。
    虞妙人好生失望,真打起来才叫好呢,不管赢没赢,她都可以此为借口将陈家姊妹逐出园子了,这会子却不得不面对陈丹青那张令人生厌的面目。
    她想了想,冷声道:既然贵府如此骁勇,那咱们不妨比试比试。
    顾锦荣的眼睛倏然亮起,想打架?好呀,她正巧手痒了。
    虞妙人生怕这虎丫头不问是非就来顿拳脚,忙道:咱们都是闺阁女流,就不必学那起子鲁人了,不如文比才是。
    这个便是要借今日诗会扎筏子。
    陈丹青也是有傲气的,自然不肯退让,随时奉陪。
    虞妙人莞尔,那好,就以待会儿的名次一较高下。
    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她怎么保证这回能蝉联魁首?须知京中人才济济,诗品这种事又是最拿不准的,还得取决于评委的眼光。
    顾锦荣心生狐疑,按捺着性子道:既是比试,可有何赌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