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西南角的小圆桌上,陈丹青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已把那盘饺子抢得快光盘了,简直跟报复一般。
    陈丹姝埋怨道:二姐,你吃得太多了!
    陈丹青道:我年岁比你大,身量比你长,自然吃得多些。
    她本来不是这样娇蛮浮躁的人,这会子却无端耍起小孩子脾气,自然是因为适才在顾锦荣跟前败下阵来而且饺子的滋味的确不错,这妮子虽然长在乡野,却很懂得享受呢。
    吃人嘴软,陈丹青自然不方便再说顾锦荣的坏话了。
    陈丹姝气咻咻地鼓着腮帮子。
    顾锦荣只觉好笑,柔声安慰道:没事,明天我们再做,我给你包菊苣馅的。
    陈丹姝立刻来了精神,菊苣菜也和荠菜一般好吃么?
    顾锦荣道:鲜味差些,但是清香扑鼻,又能败火,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陈丹姝听得口水直流,这样就不怕吃多了!立刻说道:好,那你明早一定要叫我。
    想了想又道,要不今晚你挨着我睡吧?
    陈丹青装作不在意两人亲热的样子,耳朵却分外灵敏,你那床窄得很,就不嫌挤得慌?
    顾锦荣含笑道:无妨,只要三小姐不嫌我睡相差就好。
    陈丹姝脸上的懊丧立刻消失不见,欢欣雀跃地道:那太好了,我睡相也差呢。
    陈丹青:怎么还比烂起来?话说也用不着这样骄傲的口吻呀。
    她本来想大发慈悲邀顾锦荣与自己同住的,无奈顾锦荣这样随和,先一步答应了小妹,陈丹青只能把话吞回肚里。
    不知怎的,还有点隐隐的失望。
    当晚顾震霆与薛氏自是睡在客房,锦荣亦未食言,跟着陈丹姝去了她屋里,床确实偏窄,陈二夫人又寻了两条春凳拼上,上头铺着狐狸毛的毡褥,柔软得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陈二夫人还连声抱歉,叫顾锦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应该说自从穿越以来就没睡过这种软床简直不输席梦思了。
    陈丹姝虽年纪小,却很懂得地主之谊,主动提出自己睡外头,将里间留给她。
    顾锦荣自然拒绝了,她睡相不安稳是一回事,可放任一个小孩子在外间,半夜跌下床可怎么好?因此执意把陈丹姝往里头推了推。
    陈丹姝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感激道:顾姐姐,你真好。
    锦荣笑道:咱俩才认识第一天,你就姐姐妹妹的念个不停,正经那房里才是你姐姐。
    她看陈丹青都有点吃醋的意思了。
    陈丹姝哼哼唧唧道:那谁叫咱们一见如故嘛!
    不过她也承认陈丹青对她不错,尽管表现手法含蓄了些。不过二姐有她自己的烦恼,可没时间天天陪她作伴。
    开了年陈丹青已经十四了,等大姐出阁,她便是家中长女,亲事也该盘算起来,可偏偏出身在那儿,她生母方姨娘又是个倒三不着两的,差不多的人家都瞧不上她,偏陈丹青心气极高,未来夫婿才貌身家若入不得她眼,她也是不肯的。因此不但家里着急,陈丹青自个儿也是七上八下瞧她脸上的痘痘都变多了。
    这末尾的神来之笔,让顾锦荣忍俊不笑,我倒是认识几种草药,治疗疮疤痘痕极有疗效。
    陈丹姝面露惊喜,真的吗?赶明儿我就告诉她。
    随即又有些苦恼,可若知道是顾姐姐你出的主意,她未必肯听的。
    不过信不信是陈丹青自己的事,顾姐姐肯帮她想法子,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思及此处,陈丹姝方才释然,又搂着顾锦荣的胳膊悄悄说道:其实她若是想高嫁,眼前倒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没准还能当上皇亲国戚呢!
    顾锦荣讶道:有这等好事?
    弄得她都心痒了。
    陈丹姝愈发压低声音,将最近宫中流传的秘闻娓娓道来,她也是凑巧偷听到的,爹娘若知道她敢乱传这种风言风语,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当今这位陛下看似雄才伟略,年轻时可也干过些荒唐事,如今的史皇后并非原配嫡妻,在她之前,还有一位徐皇后,乃是先帝爷亲自指婚定下的。登基以来虽不甚得宠,然也是感情和睦,治宫有方,但,就是这么一位贤德备至的皇后娘娘,却命途多舛,怀胎九月被奸人谗害,污蔑皇后与人有私,就连腹中血脉亦非亲生。
    当今大怒,将徐后打入冷宫,徐后于悲愤中产下一子,却因难产血崩郁郁而终,至于那个孽种,原本是该杖杀的,却被一亲近侍人救走,不知所踪。
    直到数年之后,某涉案其中的宫人才于酒醉中吐口,徐后当年是清白的,是与她不睦已久的丽妃出于嫉妒伪造脏证,意图除掉徐后母子。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丽妃赐死,合族流放,废后徐氏的棺椁则被迁入皇陵,至于那个孩子到底成了皇帝心中的一块疮疤,想要弥补也不得了。
    偏偏就是这样巧,陈丹姝兴致勃勃地道,前阵子有人上书,说在百里之外的一个孤村发现酷似陛下面貌的少年,陛下即刻遣人追寻,回来一验,果真是亲生,如今宫里波翻浪涌,不知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