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是在时时刻刻折磨着裴娇,她不敢看,不敢听,只想赶紧从这个可怕的幻境中逃出去。
    在虎妖扑向楚梨的那一刻,这一次,裴娇抢在老妇前为楚梨挡住了致命一击。
    好痛好痛
    原来被开膛剖腹是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痛得她眼中蓄满了泪,双腿发软,便是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忍着泪,抬眸看向几欲崩溃的楚梨。
    她扯住楚梨的衣襟,努力挤出一抹笑,阿梨,不要有负担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浑身都在抽搐,却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道:能保护你,我没有遗憾,可若是你因此而心生仇恨,变成我不认识的阿梨,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裴娇又一次咽了气。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姗姗来迟的宗明来到救下楚梨。
    院内的梨花纷扬而落,雨打枝头,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罪恶冲洗。
    裴娇唇角微微扬起,这样应该结束了吧。
    她躺在一片血河中,释然地闭上了眼。
    可是阖眼的下一刻传来的声音却令她浑身冰冷。
    快走,别愣着了,他们又在喊人了
    熟悉的灶台,柴火,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春雨。
    走来的楚梨握上她的手,别愣神,快些走,否则那些妖怪又要借此折磨我们了。
    裴娇注视着自己枯瘦的双手,浑身开始发抖。
    究竟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没有结束?又进入这个轮回了?
    难道是楚梨还不够释然?她并未放下仇恨?
    裴娇脑中思考着无数个问题,不知不觉中,她已然进行许多个轮回。
    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挡在楚梨身前,多少次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被贯穿,多少次疼得想要嚎啕大哭。
    多少次目睹无能为力的女孩们惨死在这群堕妖的魔爪之下。
    她觉得这梦魇般的记忆不仅困住了楚梨,更困住了进入这里的她。
    她的视线被血浸染,开始麻木,开始害怕,开始绝望。
    在她再一次提着剑,跌跌撞撞地走出,再一次准备去为楚梨而死的时候。
    这一次,院内梨树下站着一撑伞的身影,他看向满身是血的裴娇,淡淡道,你是要赶着去送死?
    裴娇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浑浑噩噩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让开。
    她浑身被雨水浸湿,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沾染着血迹的面庞更显瑰丽。
    这样的她像是在暴风雨中抽芽的柳条,竭力生长,比起平时的温软沉默,却让人有着更深蹂.躏摧毁的欲望。
    狐妖扬起下颌,眼神凉凉如同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眼眸渐深,似是幽潭般。
    他步步紧逼,幽暗高耸的影子将她罩了进去,眼底透出阴狠深沉的黑,与其便宜了那群低贱的东西,倒不如死在我手里。
    剑光闪过,裴娇手上那把长剑瞬时贯穿了狐妖的左肩,让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狐妖目光平淡地看向她,继而朝着她缓缓走近。
    他高大的影子倒映在洒满梨花的青石瓷砖上,每走一步,那剑便越深陷进他血肉中一寸,剑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却面色不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微微上扬的眼尾带出几分清冷的妩媚。
    裴娇麻木的双眼被这血色刺的一痛,她眼中恢复了些清明。
    下一瞬,狐妖徒手握住剑刃,直接当着她的面将长剑抽出。
    又稠又热的血从他白皙的掌间落下,他眼下的阴翳越发沉重,眼眸异常压抑深黑。
    他用染血的手掌附上她的后颈,幅度缓慢,像是在安抚逗弄宠物,缓缓哑声道,当初在那幻境中,你便是用这般低级的手段影响我的?
    裴娇微微一怔,双手开始颤抖。
    他原来早就知道是她了。
    他的手掌从她的后颈掠过,蹭过她的鬓间,随后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地蹭过她的唇角。
    当真是花言巧语的骗子。
    原是在千机谷内,那些对他说的话,估计便也是这般信手拈来。
    她可以对任何人说。
    恍惚中她被迫抬眸对上他的眼,撞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他面无表情道,再去为那女人挡刀,说出令人发指恶心的话,我便亲手掐死你。
    大雨如注,血流成河,裴娇心中怅然。
    她茫然中望见远处回廊上被堕妖追赶的少女。
    身后的堕妖似在戏耍她,在她快要逃出生天之时,又将她拖入深渊。
    裴娇对上少女麻木的双眼,她同样也在望着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化作怨恨与诅咒。
    恍若在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裴娇心里有一根弦轰然断裂,她崩溃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停发抖。
    她现在这样,和那些滥杀无辜的屠夫又有何异?
    这时身前的人伸手遮蔽了她的双眼,视线落入一片黑暗。
    纵使她已然知道这幻境中的狐妖可能便正是顾景尧,是她最为害怕的隐患和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