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点点头,她刚弯下腰,便咳出点血来,原是方才被蛇女身上携带的煞气所反噬。
    煞气入骨,最为难熬。
    好痛。
    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像是被谁揉碎了骨头,又胡乱地拼凑在一起。
    她忍不住蜷缩在地上,发出微弱呻.吟声。
    活该。
    冰冷的话语落在她头顶,她对上那双狭长的点漆凤眸,漆黑的瞳仁深邃幽暗。
    身着粉色衣裳的少年缓缓俯身,幽静湿润的黑眸渗透着近乎残酷的冷漠,讥诮道,为何会有你这般的人,明明弱小至极如蝼蚁,却又以为自己是神仙,能拯救所有人?
    裴娇心想,是啊,为何她自己已经这般狼狈了。
    明明惜命胆小没本事得紧,又没出息地见不得旁人受苦呢?
    便是活该受罪。
    裴娇瞥见他的腹部的伤口似乎在渗血,在腹部氤氲出一片更深的血渍,便硬生生地要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嘴硬道,你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现下他们都受了伤,她更是难以动弹,现下的情况非常不利。
    她紧蹙眉头,尽力使用灵力与煞气对抗,望见他起了身,便知道他应当是要走了。
    他受了伤,极其需要妖兽的内丹。
    炼妖塔内的妖物们最会审时度势,见他们落入劣势,便纷纷围上来。
    他没有再带上她的理由。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靴子。
    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连同着眼中流出的渴求情绪和轻微颤抖的手臂,无一不在诉说着别丢下我。
    但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却又蓦然停顿住,随后缓缓收回了手。
    他不会的。
    正是因为她认出来了,更知道他顾景尧的心思。
    他早就想要除掉她,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只会拖累他,成为他的累赘。
    她心中默默念起师父先前授予她的龙吟剑诀,凭借着剑诀将身体内的煞气硬生生排出去。
    她若要活着,不能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少年的余光看着地上的姑娘在最后一刻收回手。
    她默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秀眉紧锁在一起,面色苍白,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她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平时看着温吞,像是那些低等的凡间俗物一样追求口腹之欲。
    没什么太大的追求,没活干的时候就窝成一团,躲在某个角落里。
    看着脆弱,能够任人摆布,却在某些地方有着极其强烈难以逾越的底线。
    原先的顾景尧一直在恶劣地想,若是将她自以为坚硬的壳撬开,她会是何等一副无助的神情。
    她平日虽看着柔弱,却不轻易掉泪,有时无意间瞧见她哭得双眼发红的样子,他心里竟会有种诡异亢奋的满足感。
    可如今,这外壳剥落后暴露出的脆弱的鲜红软肉,却措不及防地在他身上硬生生地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液汩汩流淌,他竟寻回了许久消逝已久的痛觉。
    于心房埋藏的封魂锁,似乎因为他心中的波动,也微微发热起来。
    他静默良久,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心里泛起莫名暴戾与杀意,最后动用无从发泄的灵力,将身旁觊觎已久的妖兽们纷纷斩杀。
    裴娇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倒豆子一般将那些妖兽的内丹堆在地上,心中惊讶。
    顾景尧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于地的少女,她的伤口在渗血,受血誓影响,他能清晰地闻到香甜的味道。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眼前蒙了一层亢奋的血色,垂眼看着毫无抗拒之力伏在他脚下的裴娇。
    他蹲下身,抬起她的下颌,哑声道,求我。
    裴娇虚弱地和他对视,便见他眸色暗沉地盯着她,你不想死吧,取悦我,我便将这些内丹给你。
    裴娇:
    不要以为顶着别人的身份就可以公报私仇了!
    裴娇狠狠瞪着他,求生欲瞬时消散,倔强地不肯开口。
    他也同样垂眸,看着她气息越发微弱,也不肯为此向他服软。
    最后,他极为不悦地撬开她的唇,将内丹喂给了她,动作透出几分烦躁。
    裴娇得了内丹,终于缓过气来,她问道,为什么救我?
    顾景尧侧眸,淡淡道,你是人质。
    所以不能死。
    就在此时,炼妖塔顶部黑云密布的天空忽的透出几道盛大的金光,一道庞大的青色藤蔓从天蜿蜒而降。
    铜镜的声音传来,这是通往炼妖塔外部的通道,应当是鸿盟的人良心回归想要接你出去了。
    快,快一些!顺着藤蔓便能抵挡煞气,通往炼妖塔外部。你若再待下去,迟早会死在里边。
    藤蔓的出现显然吸引了许多妖兽,但大多却因为藤蔓上独有的镇妖符箓无法靠近。
    裴娇甚至在其中发现宗门的奇珍异兽录中记载的那种妖兽,名为幻云。
    据说这种妖兽浑身都是宝,不仅皮毛可以制作为锋利的武器,并且内丹极为珍贵,一旦吞服便可功力大涨,甚至跨越一个大境界都是有的。
    只是这种妖兽向来行踪不定,经常出没于一些荒寂地带,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炼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