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一个人在华盛顿广场看街头艺术表演, 其实是出来放空的。
    她不想麻烦其他人带她一遍遍熟悉这个城市,于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单独行动。晃荡了几个街区后,在subway里买了一根奶油冰棍, 就回到了起点华盛顿广场, 站在喷泉边上看一个头发花白的白人老头拉着手风琴演奏。
    那个瞬间, 恰恰是她最想家的时候。
    她清楚的记得, 老人手里的红色手风琴, 赫吉也会弹奏。赫吉去俄罗斯交流学习的时候, 在俱乐部里学会了手风琴,最拿手的曲目就是《友谊地久天长》。赫吉那次从俄罗斯回来,还特地给她带了一个手风琴形状的陶瓷烛台。
    那天放学她在校门口看见出差两个月终于回来的赫吉,兴奋极了,像一阵风一样跑去拥抱赫吉。甚至那天的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这个手风琴陶瓷烛台,是用淡粉色条纹的彩纸包装好的,就夹在赫吉的腋下。
    陆星寒的手在她的头顶僵持了好久,最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有点后悔今晚那样对她视而不见了。
    “想家了吗?”
    “嗯。比我刚去上海念大一的第一个星期,应激反应要强得多。不过我自己能处理好这种情绪的。”
    “要不要吃我做的中餐?”
    陈诗酒从他胸前仰起脸,心虚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上一次他做饭,她喊他出去买菜,结果自己先溜了。
    陆星寒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小肚鸡肠吧?
    捏了捏她的脸,“没有。我觉得中餐比较能让你解乡愁。”
    陈诗酒回想了一下前天和几个同期出来exchange的留学生在法拉盛吃到的中餐,味道差强人意,总觉得饭馆老板虽然说着中国话,但皮下的人肉和筋骨早已经西化,不然为什么中餐做的那么不地道?中不中,洋不洋的,最基本的番茄炒蛋里都加了奶油。
    “最近可能没空哦,我周末一天约了室友去图书馆学习,一天被教授叫去实验室熟悉器材。工作日的话……你懂,刚来纽约,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上课的内容课上很多听不懂,我在电脑上做了标注,课后够我慢慢消化的了。”
    “刚来你就能去实验室上项目?”陆星寒很快想到,“屠明给你介绍的?”
    陈诗酒讷讷点头:“是啊,我们学院的霍教授,是屠明的同学,他本科也是T大的。后面我做的顺手了,应该能让我做助教。”
    一想到做助教有工资,陈诗酒的眼睛都快变成美刀符号了。
    陆星寒在肚子里骂了一声:屠明在纽约还给人添堵呢。
    “那我想见你怎么办?”
    “你们学院不忙吗?”陈诗酒被他问傻了,他看起来好像很闲?又问:“你是什么学院的?”
    “Stern。我的学分没有压缩到一年半修完,课程安排还算宽裕,平时假期也不会留校学习,可以自驾去其他州玩。”
    对于这个答案,陈诗酒心里不太意外。
    确实,从他今晚的着装打扮上来说,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很精英的“Stern风”。
    传闻Stern里中国学生,半数以上都是二代,随便一问家里都是亿级起跳。
    想起来他的前女友当时跟他分手,好像也说了是要来美国上学,陈诗酒便觉得陆星寒这个人心气大。不仅也要来美国上学,还要读一个死贵的学校,上两年学能把家里的钱造光的那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么忙,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你学院和我学院隔得也不远吧?”
    意思是想见就见,蹬一轮子citi bike的事儿,年卡好像150刀左右?办一个的话,约会路上能节省不少时间。
    “我的意思是,我每天都想见到你。”他忍俊不禁地提醒她。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要不要搬去和他住的问题上。
    陈诗酒脸颊微微泛红,这回还是拒绝了:“我从漂亮小姐姐手里转租过来的,租期还有半年呢。到时候我们没分手的话,看情况吧,如果一起住,我就把房租付给你。”
    陆星寒狠劲掐了一下她的腰,蹙起了眉毛,“嗯?分手?!才刚把你的脑子理清思路,你现在又想到分手过去了?是不是我的脾气太好,你就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啊?”
    真是被她给气死。
    恶狠狠地威胁她:“再从你口中蹦出这两个字,你信不信我直接就地办了你?”
    去他妈的耐心约会,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尝试过陈诗酒在他身下溃不成军的样子,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瘙痒在心尖,时刻想让他将她生吞活剥。
    陈诗酒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缩了脖颈,看着周围攒动的人头,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小声地说:“我突然不渴了,我们还是去没人的地方吧……”
    幸亏舞池的音乐够大,不然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被人听见,足以教她遁地三尺,无地自容。
    “去没人的地方?这个建议不错。”陆星寒松开了她的腰,“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一瓶水。”
    还是怕她渴,准备回卡座上拿一瓶矿泉水。
    陈诗酒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舞池里,突然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就是在他想去给她拿水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三对她这么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