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光线比较亮,吊顶上安装的是冷光的白炽灯,光线能把人的皮肤颜色照得比较精准。
    陆星寒看见她的动作,再看她整个人跟剥了皮的兔子一样红通通的,明白过来她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晒伤了。
    原本以为她是喝酒喝成这样的,很多人体内缺少一种酶,倒不是酒力不行,而是喝一两口都可能因为没有这种酶全身皮肤变得通红。
    “你去岛台那边坐着就好,水马上开了,我把白糖泡开就给你端过去。”
    陈诗酒听话地去岛台那边坐好,正好回一下微信上的消息。
    团队的人在群里问她上哪儿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还说小阮一直在催他们给陈诗酒打电话,怕她是出了意外。
    果然姑娘和姑娘之间的友谊特别靠谱,她出来半小时,小阮会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诗酒在团队群里丢了一张现场照片,又发了串语音过去,跟他们说自己喝醉了,在弄解酒的糖水喝,一会儿就归队。
    陆星寒在厨房冲糖水的时间听见她给团队发的语音了,神色是有点不高兴的。
    这么晚了,她刚吐过,还出去呢?
    这是去挣钱,还是去赔命啊?
    眼睛瞟向岛台上的那个身影,她在低头认真回微信,好像是待回的消息太多了,手指就一直在发光的屏幕上飞快地来回打字。
    白糖用沸水冲开有点烫,陆星寒从碗槽里拣了个空杯子,用流水冲洗了两遍,就在两个杯子之间不停来回倒糖水,动作像拉麦芽糖那样,水流在他的掌间有了线条一样的动感。
    小时候屠明也这样给他晾开水。
    每回他从弄堂里玩的热气腾腾的回家,家里刚好冷水壶里的水没了,渴极了不管不顾地要喝水龙头里的生水,屠明就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丢到厨房外面给他烧热水。
    水开了,就用两个空杯子,不断把热水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地倒,用最快的方式给热水降温。
    屠明特别会照顾人,好像这种会照顾人的把式,不知不觉间传染给了陆星寒。
    后面陈诗酒喝着他泡的那杯浓糖水,首肯道:“真甜!喝了胃里好舒服呀。”
    陈诗酒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让他有一霎的恍惚。很久以前,陆穗参加姐妹聚会喝醉了,屠明这么伺候陆穗喝糖水的时候,陆穗也说了同样的话。
    难怪屠明说陈诗酒像陆穗,不是说长得像,而是某些方面的行为举止,脾气性格,确实有点像陆穗那样娇憨可人。
    这种娇憨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她们身上天生自带的一种气质和天赋,是她们在异性面前得天独厚的优势。
    也只有与她们深刻接触过后的人,才能懂那娇憨之下,其实是无比坚韧的耐力。
    *
    陈诗酒把陆星寒一起带到了沙滩上,不过陆星寒不太想去她的饭局上出现。
    那些人是她工作上的伙伴,他无意去叨扰。
    陈诗酒笑话他:“你这人还社恐啊?”
    陆星寒指了指沙滩上一片踩着音乐节奏群魔乱舞的地方,“我去那待着就好,刚好可以听听音乐。”
    陈诗酒:“那我先回饭桌上打个招呼,一会过去找你。”
    回到饭桌上和朋友们解释了一下刚刚的状况,原本桌上杯盘狼藉,菜已经清空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会儿桌子上又添了许多新菜,就连空掉的酒瓶子都已经撤掉大半,重新放上了一排没开封的啤酒。
    陈诗酒这回可没胆子再喝了,怕自己的皮肤又发痒。
    推辞了两声,就拉着小阮一起去沙滩的舞池里找陆星寒。
    小阮果然是那种特别招人稀罕的典型越南美女,一钻进舞池里就有好几个高挑帅气的老外前来搭讪。
    小阮搭了搭陈诗酒的肩膀,挤眼说:“我去玩了啊,你有看中的帅哥也早点下手。”
    看中的帅哥倒是没有,不过现成的倒是有一枚。
    潮热的风从海面吹来,沙滩上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接吻,彼此的身体像热带雨林扭缠绕在一起的藤蔓。男的大多身体赤条条的,女的只穿着三点式的比基尼。
    他们好像对彼此不是很熟悉,但却因为这个狂热美好的夜晚拥吻在一起。
    陈诗酒看的脸红心跳,在扭动的人群里一眼看见那个伫立得像一颗松柏一样笔直的身影。
    他干嘛呢?在里面浑水摸鱼啊?
    陈诗酒钻进人群,左闪右避,终于抵达目的地。
    站在他的面前,耳朵里的鼓膜被音乐震得怦怦跳动,仰头注视他:“我来了。”
    陆星寒低头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倒影里还有忽明忽暗的现场射灯。
    在陈诗酒还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陆星寒望着深夜沙滩上放纵沉溺的男女,只会深咽一下喉咙,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混在人群里,怔忡出神。
    他不喜欢这种浮躁的氛围,纽约的夜店和酒吧那么多,除非是推辞不掉的date,否则他压根都不会出现在这样嘈乱的场合。
    可为什么在遥远的陌生国度,他此刻会出现在这样自己所讨厌的场合呢?
    是因为陈诗酒。
    他想和她开展一段自一年前离别后戛然中止的关系,准备耐心陪着她在海岛上度过一个完整的假期。
    一个让他们有机会继续进展下去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