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知道那位女士的事吗?”
    “不是,”瑞德垂头,看着晏青又拉住了他的手,“你已经拒绝了她,她不再重要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的年龄,你说这是几百年前的事。”
    “我告诉过你,四千多岁。”晏青想要注视瑞德的眼睛,可是他垂首的姿态让晏青只能看见瑞德毛茸茸的眉毛和挺拔眉骨之下的长睫毛,直到现在,瑞德被这个数字一惊,一下子抬起头来,闯入了晏青的眼神中。
    天才博士的大脑飞快运转着,从记忆里找到了晏青说出这句话的场合,是瑞德在福利院找到晏青的某一天,他的确说了这样一句玩笑似的话,那时的晏青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以至于两个人都没相信这句实话。
    “只有这一个模糊的数字吗?”
    “这是我依靠后世的人间王朝的历法算出来的数字,在此之前,一个山野之人接触不到属于古代王朝重要信息的历法,也不知道他到底出生在公元哪一年。”
    瑞德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你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骨龄检测下你只有十七岁,你的身高也依然在增加。”
    晏青突然靠近瑞德,他的鼻尖就快要抵住瑞德的鼻子,这使得两人双瞳的距离极近,“斯潘塞,你真是第一个把我当十六岁少年来看的人。”
    温凉的吐息让瑞德想要后退,可是紧张又使他几乎僵硬在原地,直到晏青的眼中露出笑意,不再去逗快要害羞的瑞德,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仍然近到瑞德能看见灯光穿过他的睫毛落在眼球上的光影。
    “这和我的‘魔法’有关系,在东方的力量体系中,将灵力大量为一人所储存运用并不是符合自然规律的做法,所以在力量达到一定地程度后,我们的‘最高意志’,”晏青尝试着这样翻译,让瑞德能够更容易理解他的话,“会给我们降下劫难,如果渡过此劫,就能活下来,继续修炼,等到挨过最后一劫,就可以脱去形体,进入存在于另一维度的仙界。”
    “如果渡不过呢?”
    晏青沉吟一会,道:“劫难一般是以特殊的雷电为载体,有时候也会是某些幻境与情感上的考验,未成功者或死或重伤。”
    “如果有在概率上难以避免的严重后果,你们为什么还要进行这些‘练习’?”瑞德有些不解。
    “我们常用的说法是求证大道,你可以理解为寻找到终极理念。可这常常只是道貌岸然的说法,求证大道只是一种手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与欲望。”晏青说,“对现在的我来说,如果不持续修炼,早就死在了四千年前,怎么才能见得到你呢?”
    瑞德的心跳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的跳起落下,在胸腔中敲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回声。
    “你走到第几劫了?”
    “最后一劫。”
    “你将要离开这个维度的世界了吗?”
    “不会,”晏青摇头,“几百年了,我一直没能渡过这一劫,我或许会留在这个世界知道灵力耗尽,死亡降临。”
    在四千岁的年龄之后,瑞德无法想象晏青所说的这种镜头对于人类历法来说还会有多少年,“在汉姆·戴维斯的案发现场,你是因为最高意志的闪电惩罚才深受重伤。”
    “没错。”
    “失忆和生理年龄缩小也是考验之一。”
    “是。”
    “也就是说,在这几千年里,你经历过无数次足以杀死人的闪电惩罚,且在将来还要继续接受这种虐待式的考验。”瑞德凝视着眼前的人。
    “我对它已经习惯到厌倦了,斯潘塞,这没什么,它并不足够真正杀死我。”晏青用手指按下瑞德眉心的皱纹。
    “可你永远也无法抗拒痛苦的考验降临于你,过去是,将来依然是。”瑞德的声音在颤抖,他可还记得当时晏青身上遍布的电击伤有多么地可怖,他实在难以平静地想象这种不得不永远不定期面对的恐惧,可晏青在提起这些事时,依然笑意盈盈。
    即使瑞德知道,他并不是在笑着面对时时来临的天雷,而是在笑着和自己对话,可这也充斥着对天雷的轻视。
    “斯潘塞,别把它想得像是亚伯拉罕献祭以撒。”晏青轻笑,“修炼本是逆天而行。既然我选择了如此逆水行舟,那么也料到途中将有无数逆波涡旋。我始终都有中途放弃的机会,可我贪心,不愿再做凡人,这才一路走了下来。你不愿意看到我出现在你面前吗?”
    “我没有......”
    “嗯,你当然没有。”
    瑞德握着晏青的手,柔软光滑,他理解了晏青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能理解每一句的背后含义,可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前浮现这双手曾经伤痕累累的模样,皮肤焦黑、鲜血淋漓的样子。他更不知道这是因为这些过往故事对他的冲击,还是因为这几天他混乱烦躁的头脑状态。
    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一股不存在的力量好似撅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和喉咙,瑞德的额头眨眼间布满冷汗。托拜亚斯昏暗的小木屋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中闪回,甚至转变成了视野中的幻觉。
    他使劲闭上眼,再睁开,试图驱赶突然起来的幻觉,却因为下意识地屏息在睁眼时双目发黑,失去平衡和方向感,埋头向前倒去。
    晏青立刻伸手接住他,瑞德的脸颊撞在晏青的肩上,瑞德吃痛地低呼一声,这低呼的后半部分变成呜咽被吞进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