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是再靠南一点的一片区域。
    而此时此刻,那里正建着一片宅子。
    虽不比白府别院宏伟气派,却也是亭台楼阁十分精致,住在那里的是洛镇一位富商,姓钱——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卖地给郁小潭,之后又去郁家餐馆闹事的那位。
    下属有些愣神:“小姐,那里正有人住……”
    王曲雯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搬出去不就好了吗?跟他说,等新的光华斋小楼建成,这旧楼就推平了给他建新宅院,一楼换一楼,咱们也不亏待他。”
    下属眨眨眼睛。
    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钱富商那院子如今坐落在塔的笼罩范围之内,灵气一天天浓郁,市场价也是节节攀升。最关键的是,这明显利在千秋万代的无形财富,傻子才会答应卖出去。
    但下属瞄了瞄王曲雯的脸色,识相地闭上嘴,不再多话。
    王曲雯面色变幻,犹豫许久后又低声吩咐道:“走我的私账,不要挂在账上。”
    也就是说,这一毁一建的过程,王曲雯自掏腰包。
    她不想因为这部分亏损,影响自家餐馆三个月的最终利润。
    但说出这句话的刹那,王曲雯心里肉疼得滴血。
    光华斋的小楼,可不仅仅是一栋楼那么简单。
    看看里面悬挂淬金花的灯具宝器,看看那各层中环环相扣的法阵,看看那为了给顾客带来极致体验,从千金阁大批购入的雷腾木桌椅和精致装饰物,这些都是钱,都是钱呀!
    就算位置选定了,就算宝器和装饰可以搬运,但这其中的损毁呢?
    请动阵道修士的耗费呢?
    施工期间影响的生意呢?
    王曲雯在心中默算片刻,得出的数字让她差点眼前一黑。
    她毕竟是旁支,这些年攒点家底不容易,之前收买掮客已经散出去一批,如今再掏,着实已经伤筋动骨。
    ……但必须得这样做,必须得。
    王曲雯咬紧牙关,心想都是为了日后的暴利,都是为了能够登上家主之位!
    为了这个目的,一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
    钱富商最近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在郁家餐馆门口那一滚。
    首先,滚这一下把他一辈子的老脸丢尽了。洛镇毕竟小,有点什么事大家都知晓得很快,而且钱富商刚刚卖地时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洋洋自得地讲给许多亲朋好友听,因此大家都知道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钱富商最近都不敢多出门,生怕遇到那些亲朋好友。
    一旦遇上,是要被人指着鼻子笑话的。
    那感觉可真不是滋味。
    其次,他怕。
    虽然随着九转玄图塔出世,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没人再来顾及他,更不会有什么“剑仙深夜而来,一剑之下,辉煌宅院移为平地”之类的报复,但钱富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而且光华斋之前口头允诺,说若是能把仙游街抢回来,就让给他一成利,现如今想讹的东西没讹到,这一成利自然是也落空了。
    面子与钱财两空,得不偿失。
    但快乐,也是因为那九转玄图塔。
    甭说对修士的影响,就连钱富商这种大腹便便的普通人,坐在家里也能感觉到天地间的奇妙变化。
    他那被酒肉掏空的身体越发强健,他的几房美妾也一个个如出水芙蓉般变得愈发美艳,还有他那几个心肝肉一般的小儿子,眼瞅着机灵了许多。
    这般过上几年,说不准也能突破天人之障,被哪个仙师挑上山,那他不就是仙人之父了吗?
    想象着数十年以后,一排白衣翩翩的俊美仙人站在堂下,齐刷刷跪拜喊着“见过爹爹”,钱富商咧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到时候,他一定要让儿子学剑。
    学绝世之剑。
    什么剑仙,了不起啊,我们钱家有十个!
    再敢欺负老钱我,我就让儿子们群殴你!
    寻常百姓哪懂修士的奥秘,更不会懂真正的剑道天才与普通剑客之间的区别。钱富商只是美滋滋地想,郁家餐馆才一把剑,我这边有十把,十把还不比一把厉害十倍吗?
    到时候十个儿子十把剑在一旁掠阵,他就让郁小潭和那剑仙一起在地上泥里打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边哭边喊边滚,跟他前几日一样丢人,啊哈哈哈哈……
    这般想着,富商晃悠悠出门。
    长袍遮住身形,兜帽遮住脸。
    今天也是平平无常的享乐的一天,他先是去流音斋听了几首曲,调戏了一下新来的青涩舞女,然后寻了个地方喝酒——不敢去常去的闲缘茶馆,去的是城郊一个小酒馆,酒的品质一般,主要喝个气氛。
    等到天色渐晚,日薄西山,钱富商迎着微醺的晚风,晃晃悠悠开始往家走,可还没走到自家宅子门口,他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宅院里,他最喜欢、最雅致的湖畔小亭,在他眼前轰然坍塌,化作一地飞灰。
    小亭只是个开始,震动很快席卷整个院落,连院外长街的地面也明显地开始颤抖,钱富商整个人都懵了,心想不会吧,他才喝了小半斤,跟平时比起来这也不多呀?
    怎么眼前晃成这样?
    还看见自家楼塌了?
    富商正愣,他那一屋子娇妻美妾哭哭啼啼地奔过来,一个个拿着手绢嚎啕大哭,拉着富商的袍子左扯右拽:“老爷,老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