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儿之前就是犁地闪了腰,现在一动就痛呢!”
    “地都淹烂了,种个灾娃儿。”
    高瞻本来累瘫了,躺在车上打个小盹儿,听到动静倏就醒了,连忙跳下车。这才安稳了几天,又怎么了?他摁住孙福运的肩膀,示意他别冲动,好言劝道:“你们不用担心,镇子北边的那一块田,我们已经帮你们翻过了,种了菜苗,你们只要每天去浇一浇水就行了。”
    “听听你这话……”老嶓斜着眼,舔着碗底,“摆明了想撒手不管。”
    “婳娘不是说了有事可以找你们吗?”有男人阴阳怪气地叫。
    “对啊,对啊,我们都听见了!”
    老嶓听了,猛地想到,对啊!当兵的是山神送来的,山神就是护佑他们的,哪能不管?他眯起眼,在人群里搜寻着,左瞅瞅西瞧瞧,终于在篝火边上找到了端着粥的岐羽,开心得像天上掉了牛羊肉,一把抓住岐羽的手:“小丫头,你说,你娘是不是说可以找当兵的?”
    岐羽忽地被拧起胳膊,碗里的粥撒了一半,她鼓起眼,恶狠狠地瞪着老嶓。
    老嶓一心只想着吃不完的米,一点没察觉岐羽的怒意,见岐羽不说话,还满脸失望,“哎,你这小丫头不会说话,”他嘀咕了句‘真是没用’,声音不大,但听得清楚。
    “不会说话就算了,你就点头吧,你娘是不是说过可以找当兵的?点个头!”老嶓摇攘着岐羽。
    岐羽咬紧嘴唇,忽地一扬手,将剩下半碗粥泼在老嶓脸上。
    “啊啊啊啊!”老嶓捂着脸,发出惨叫。
    第九十八章 复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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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头讲完,重重叹了声,说这才短短四个月,岛上就像变了天一样。比起岛上,顾长愿更担心岐羽,隐隐觉得平头口中的人不是岐羽,至少不是曾站在岐舟背后,怯怯看着他们的岐羽,可一想起岐羽在大雨天跑到哨所,能在祭坛上抓住婳娘,又觉得这就是岐羽。岐羽发起狠起来,真能打得人头破血流、泼人一脸热汤。
    顾长愿犹豫道:“要不,还是接她回哨所?”再让她待在镇上,总担心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平头叹气:“说得容易,来了咱们也顾不了他啊,这一所的大男人,没一个会带孩子的……再说,她一个大活人,脚长在她身上,咱们也不能把她打晕了扛来。”
    顾长愿心想也是,岐羽是自己要回镇上的,她一直跟着婳娘,一定不愿意轻易离开,何况现在又是祭司了,婳娘把牛角杵交给她,就像在她身上钉了一枚钉子,把她钉在镇上了。
    顾长愿心里一阵酸楚,却听平头又说,岐羽大多数时候还是安安静静,还帮着煮野菜粥,只要不动手,还是安安静静一小丫头。“现在镇上都怕她。”
    “现在镇上大小事是谁在管?”顾长愿问。
    “高排长和孙福运。”
    “孙福运?”
    “是啊,还真是不能小看他,以前还以为他是个混混呢!这几天的米都是他分的,谁想抢,他就开骂,骂得没一个人敢上前。”
    顾长愿虽然意外,但见孙福运几次护着婳娘,又听说他祖上是福春山,和婳临渊并肩作战的祭司,倒不意外了。
    “那凤柔呢?”
    平头想了想:“凤柔很少在镇上,她就种菜,成天守着菜园子,本来是七八十人的菜田,她一个人就种了一半。”
    婳娘也不在了,岐羽、孙福运、凤柔都像变了个人。
    平头又说:“现在弄成这样,高排长也难受,以前咱们就想过给镇上送温暖,婳娘都说不用,现在来看,还是婳娘懂这座岛,知道这些人一尝到甜头就会变本加厉,但现在婳娘不在了,镇上又缺水缺粮,咱们不管谁管?”
    顾长愿这才隐隐约约体会到平头口中的“岛上变了天”,这话听上去像是岛上自有生态,以前婳娘管着,还算规矩,可现在镇上尝到了哨所带来的甜头,怎么期待他们回到原来的蛮荒日子?顾长愿心里五味杂陈,想去镇上看看,但被平头拒绝了,说镇上不太平,劝他再等几天。
    接下来三天,都没有镇上的消息,也没有新的病人送来。顾长愿虽然担心岐羽,但更不想太冒失,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风波都从他擅自带走岐舟起。士兵们小心翼翼维持着镇上的秩序,他还是少闯入为好。
    边庭倒是去过几次,只说镇上还算平静,道路扫干净了、屋子也修好了,大多数人回了屋,只在吃饭的时间出来排队打饭,蹲成一排,慢悠悠地吃,吃完便又各自回了屋,人和人之间冷清得很,透着说不清的怪。
    岐羽白天守在篝火旁,添着火,帮忙煮饭。柴火不多了,孙福运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叫年轻人去砍,有人偷懒不想动,孙福运就骂,有年轻人还嘴,被岐羽听见,岐羽就走到孙福运背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盯得那人心里发毛,就老老实实去了,现在谁也不敢惹岐羽,不知道是怕挨打还是怕被泼热汤。
    “都是岐羽做饭?”顾长愿问。
    “也有别的女人来帮忙,凤柔也帮过。”边庭说,凤柔成天种地,好像要把精力全撒到地里似的,慢慢地有镇上的女人加入,跟她一起种菜,但凤柔变得不爱说话,和以前咋咋呼呼判若两人。顾长愿撇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