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娘的地位这么高?”顾长愿惊讶道。
    “当地的信仰吧,这种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岛上的士兵三年一换,我和平头都已经是驻岛的第三代兵了,刚上岛的时候就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尊重岛上的习俗,不能起冲突,以后新兵来了,我们也要这么叮嘱。”
    顾长愿苦笑,心想之前只听孙福运说镇上的人都崇敬婳娘,今天算是见识了。
    平头还想争辩,高瞻打了个哈欠:“埋怨几句就够了,别没完没了……”
    平头不说话了,聚精会神地开着车,他累了一天,实打实的疲劳驾驶,但开车技术相当专业,在积水成渊的小路上开得如履平地。下了车,高瞻喊了几个士兵把铁锹和沙袋搬回屋,顾长愿心里惦记着小猴子,对边庭说:“我直接去实验室,你回去休息吧。”
    边庭跳下车:“我送你回实验室。”
    两人跑到实验室外,顾长愿抖落身上的雨水,推开门,想了想又停住。
    “木头……”
    边庭:“嗯?”
    “你觉不觉得奇怪?岐羽一会儿不回去,一会儿又非回去不可。我们费心费力把她送到家,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边庭想了想,说:“没事就是好事。”
    “这我知道,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你在寻宝藏,中间每一步都按着地图来,最后只找到一个空箱子。你会不会想肯定还有别的箱子藏在附近?”
    边庭说不上来,他没有顾长愿这么多心思。
    “需要我再去看看吗?”
    顾长愿看边庭一身泥:“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你赶紧回去,别着凉了。”
    他摆摆手,转身进了实验室,心想边庭说得对,没事就是好事。
    第四十四章 迷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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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里,何一明和舒砚刚注射新一轮血清,小猴子还昏迷着。
    舒砚摘下手套:“回来得还挺快,镇上怎么样?”
    “不太好,镇上淹了水,”顾长愿走近观察箱,忍不住‘啊’了一声。小猴子一夜之间瘦得只剩骨架,毛掉光了,浑身光秃秃的,皮肤通红,紫疮遍布全身,流着脓水。
    “鼻、咽、喉粘膜、眼结膜以及上呼吸道严重充血,”舒砚皱起眉头:“肌肉萎缩,皮疹也增多了。”
    “毛都掉光了……”顾长愿道。
    “感染和心理压力过大都会导致脱毛,还有些是被它硬扯下来的。”
    硬扯……听着就疼,小猴子一定更疼才会用扯掉毛发这种方式来减轻痛苦。顾长愿看着它微弱起伏的胸口,小声说:“但它还活着……”
    它还活着,它不想死。
    “干扰素怎么样了?”顾长愿问。
    何一明:“已经发到国内了,只是直升机没办法上岛,暂时停在西南军区。”
    舒砚愁眉苦脸:“谁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这都两天了吧,一点停的迹象都没有,万一下十天半个月呢?”
    何一明:“昨夜试飞了两次都失败了,如果今天还是不能起飞,干扰素会暂时发回嵘城研究所保管。”
    “希望它撑到干扰素被送来那天吧……”顾长愿心里沉甸甸的,迄今为止已经注射了六次血清,病毒增殖速度减缓,但仍然大面积分布。只能说血清有效,但效果甚微,小猴子依旧挣扎在生死线上。
    顾长愿看向小猴子的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瞳孔几乎看不见了,眼睛周围的毛发被扯掉,露出青紫色的皮肤和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等等……这个伤?
    他记得当时谈论过,是被石头砸伤的,只不过这道外伤和感染没什么关系,就随口讨论了几句便略过了。
    可是……
    顾长愿盯着伤口,深吸一口气,在操作台前翻找起来。
    何一明:“你找什么?”
    “关于额头伤口的记录。”
    何一明抽出一份报告:“凹陷性骨折。直径二到四厘米的石头,边缘不平整。”
    顾长愿骤然紧张起来:“这么小的石头自然滚落能造成这么重的伤吗?”
    舒砚:“自然滚落当然是不行了,像这两天这么大的风就可以。”
    上一次下雨是他们上岛那日,接下来两个月里都是烈日当空,哪儿来的暴风?
    顾长愿脑中一阵清醒,好像凭空生出一条细线,串起零碎的画面:猴子、雨林、病毒、岐羽……他把血检报告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脱了防护服朝门口跑去。
    “你去哪儿?!”舒砚大叫。
    “去镇上看看。”
    “又去?发生什么了?”
    “说不上来……我就去看个安心。”
    顾长愿推开门,狂风扑面而来,断枝从他耳边擦过,差点划破他的脸。顾长愿呼吸都停了,心脏猛烈地跳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是他想错了。
    他合上门,朝哨所外奔去。碎石敲打着他的小腿,他跑起来,湍流的积水却拼命拽住他。
    忽地,他脚一崴,被水底的石块绊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直直向前栽去!
    几乎同一时间,有人从背后抱住他。
    顾长愿回过头,对上边庭焦急的眼神。
    “带我去镇上!”顾长愿大喊。
    喊声被狂风淹没,边庭似乎没听见,扶起他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