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龙垣成功把孩童时期的秦牧野小腿给压骨折,龙垣也被秦牧野当成刺客绑在营帐中关押了数月。
    两人之间,一开始就是再纯粹不过的孽缘。
    龙垣闻言吃吃地笑起来,笑得落入水中的长发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小东西,秦家没了,你也被盯上了,现在你该恨我了吧,想杀了我吧,但是可惜,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龙垣凑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甚至握住秦牧野的手想含入口中,当秦牧野用精神力解开周身的桎梏,一脸嫌弃地躲开后,龙垣眼神一闪,如闪电般出手,神色狞厉地握住秦牧野的脖子。
    苍白的面孔浮现出显眼的酡红,这位天门宗少宗主笑得越发病态。
    “他们都说,若你命大死不了的话,就会激活上古秦氏的血脉,宗主还让我来杀了你,顺便尝试掌控天魔。哈哈哈,天魔,天魔!我原以为又是个笑话,没想到你真的激活了神魔血脉,哈哈哈,秦牧野,你可真令我惊喜啊!”
    不理解变态脑回路的秦牧野眼尾微挑,实力远在他之上的龙垣看秦牧野如此,笑得越发猖狂,笑够了,他才褪掉身上招摇的红衣,长腿一迈,竟也进入了温泉中。
    龙垣长得极为妖孽,是一种如妖灵似的男子独有的魅惑,此时微微垂目,眼尾下方浮现出妖异的红色纹路,龙垣便越发褪去了人族该有的鲜活气。
    他将长发捋到脑后,声音嘶哑:“小东西,先别着急动手,我很累,且让我歇一歇,就歇一歇。”
    秦牧野皱眉看着龙垣坐在了自己对面,撩起温泉里的水洗掉肩膀上的血渍。
    一道爪痕从龙垣侧颈一路蜿蜒到腹部,皮肉翻卷,伤口甫一接触到水,就像泼了硫酸一样发黑冒泡。
    顶着这样瘆人的伤口,龙垣哼唱着不成调的欢快曲子,从储物灵戒里取出一把匕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将肩膀上发黑的血肉削了下去,仿佛削去的不是自己的血肉,只是木石土胚。
    很快,从龙垣身上喷出的血液便染红了温泉池子。
    龙垣慢条斯理地将沾染了妖兽毒液的血肉削去,处理好伤口,他伸出猩红的舌尖舔掉手指上溅上的血渍,将匕首收起来,眼眸一扫,又是一阵放肆地笑:“秦牧野,我问你,你被暗杀受伤的时候,会疼吗?你看,我就不会疼,多可怕啊,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木偶,哈哈哈!”
    “会。”秦牧野看着眼前的疯子任由伤口鲜血直冒,忍不住皱眉道,“收拾一下。”
    “这点血你也怕,嗤,果然是个小不点。也是了,你还是个孩子啊。”龙垣依旧笑着,随手打个响指,将池中血液抽出,直接用火焰灼烧干净。
    “你至此来找我想做什么,聊天,疗伤?”
    纯黑的瞳孔倒映着对面一身狼狈的青年。
    龙垣看向秦牧野,前一秒嘴角还噙着笑,但下一秒,他就瞬移到了秦牧野面前,瞳孔不正常的扩大,他拿着方才处理了伤口的匕首抵住秦牧野的喉咙,身体在池水中微微颤抖:“聊天,疗伤?秦牧野,你该害怕我,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该恨我,要时刻准备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眼神,可笑,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嗯?你不怕我,甚至还要可怜我?真特么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我是现在的气运之子,我是龙垣,是你的敌人啊!”
    龙垣身上逸散出浓重的杀意,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抵着秦牧野的匕首往前一推,一道血线就顺着秦牧野脖颈蜿蜒。
    他似乎真的想杀了秦牧野,迎着疯子那双猫一样透亮的眼睛,秦牧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龙垣的眉心:“离我远一点,还有,说人话。”
    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日常不是在发疯就是在发疯的前摇状态。
    但做事比天门宗大部分人都有分寸,不论是重生前还是现在,秦牧野还真生不出敌人该有的防备。
    至于可怜,的确是有一点,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罢了。
    龙垣看着连眉峰都没变化的秦牧野,眼底凝聚出风暴,面色越发骇人,但很快,他就放缓了神情。
    眨了眨眼,收回匕首,疯子用手指摩挲着秦牧野微突的喉结,笑嘻嘻道:“秦牧野,你好像不一样了,是因为见到我你很开心吗?也是,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
    秦牧野:“……”
    论变脸的艺术,他一直都很有一手。
    龙垣比秦牧野年长十几岁,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哪怕是满肚子算计。
    当他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时候,也会让被看着的人无意识放松警惕。
    然而,这个人比任何人都心黑,这一世秦牧野给金长老传信的小手段,全都是当年龙垣玩剩下的。
    这澡洗的真糟心,秦牧野眉心蹙成了疙瘩,他推开越发不着调的龙垣,起身穿好衣服后,他站在上方看向龙垣:“你不该来找我,我已经成了家,你这般作为会让人误会。”
    龙垣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后,一阵大笑传来:“哈哈哈,你,秦牧野,成家?你开什么玩笑,你还是个小不点,成家,噗,开什么玩笑!”
    龙垣笑到锤墙。
    秦牧野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那是你孤陋寡闻,人间界十五成婚本就是寻常。”
    龙垣的笑戛然而止,他眯眼上下扫视秦牧野一阵,嘴角一翘:“两年,过得可真快,可真难熬啊。上一次见面你还是个小不点,怎么一眨眼就成婚了呢?你和谁结了亲,那个所谓的天魔?”
    秦牧野额上青筋一跳:“有没有天魔存在,你难道还不清楚?”
    真就离谱。
    若是天门宗众人看到秦牧野和龙垣相处的这一幕,也定是会齐齐说一声离谱到家了。
    他们本该是死敌。
    但缘分就是那么奇妙,重生前龙垣如疯狗一样咬着秦牧野不放,但也在天门宗下死手时曾救下过秦牧野,最后还配合秦牧野戏耍了所有攻略者,他们总有一种特殊的默契,于是,秦牧野对龙垣也生不出恨来。
    第126章 不可攻略10
    心魔
    龙垣以为秦牧野会因为道骨和天门宗所为恨他入骨, 实则不然,秦牧野被抽离道骨之时还是个没有意识的婴儿,天门宗还做了专业麻醉和术后全面护理, 所以秦牧野并没承受多少剥离道骨的痛楚。
    但得了秦牧野道骨的龙垣, 被生生折磨成了疯子。
    龙垣生来资质就不同一般,一直被称道的姚擎和金锦等人还不及他修炼速度的百分之一。
    因为修炼天赋万年难遇, 龙垣就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了操控盘古玉盘的不二人选。
    秦牧野出生时,龙垣已经有了金丹修为, 那些修为是他日以继夜勤勤恳恳修炼出来的, 然而刚突破金丹, 龙垣就被抽去了自己的道骨,又被植入一个婴儿的道骨。
    秦牧野和龙垣差了十几岁,植入一个婴孩的道骨,对少年时期的龙垣而言, 根本就是一场无法终止的酷刑。
    而这一切的起源, 皆源自他的父亲想让天门宗成为修真界第一宗门。
    说白了,其实龙垣也是受害者。
    至于他这次为何而来……
    秦牧野直截了当道:“龙垣,我并不恨你, 以前不恨,现在也一样。你被禁锢在了过去, 一厢情愿的把我当成禁锢你的枷锁, 而今你我各有所求,我失去的, 自会用自己的方法讨回来, 你不必如此窥伺试探于我。”
    “你说什么, 窥伺, 试探?还有,你,不想见我?”
    龙垣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以为,你能摆脱掉我?不可能,因为,我不允许!”
    “秦牧野,我们早就形同一体,哪怕你想,你也摆脱不了我,就像我抽离不了你的道骨,你的命运自一出生就和我纠缠在了一起!你我之间,也该是我说了算!”
    龙垣一瞬暴怒,身上灵气沸腾,温泉水差点被煮沸。
    白雾升腾,模糊了龙垣的面孔,秦牧野看到他眼尾越发妖异的纹路。水汽沾染在龙垣微垂的睫毛上,迅速凝聚成水滴,顺着他的面孔滑落。
    乍一看,就像是那个疯子在哭泣。
    然而,那只是错觉。
    眼前的是龙垣,是那个蛰伏百年,将整个三界玩弄于鼓掌之中,借秦牧野摆脱了盘古玉盘束缚的龙垣。
    这个注定会成为无数人噩梦的男人透过水雾看着秦牧野,唇角高高翘起,眼神愉悦惬意,唯有声音嘶哑阴狞。
    “你有所求,是因为和你成婚的女人么?我呢,我算什么!从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你的道骨,你只说不恨我,是可怜我么?”
    秦牧野不明白疯子的想法,他淡漠道:“可怜你?何必,要可怜,也该天门宗和修士们去可怜供奉仙家,却随时可能被灭族的凡人。”
    微风拂过,缭绕的水汽被吹散,温泉中的龙垣身躯发颤,他贴到池边,伸长手臂想拉住秦牧野。
    但秦牧野退了一步,再一次躲开了对方。
    “看,你明明讨厌我,却假惺惺的说不恨我,秦牧野,你真虚伪。”
    龙垣摩挲了一下指尖,托腮笑嘻嘻道。
    习惯了对方翻脸如翻书的秦牧野:“……”
    他说什么来着,龙垣在变脸一道的确颇有造诣。
    “你说是那就是了。现在的确是你说了算,我打不过你,你甚至还想霸占我的浴池。”
    秦牧野和龙垣四目相对。
    龙垣总是将心思隐藏起来,宛如戴着完美的面具,但此时听了秦牧野的讽刺,他再难维持住假装的不在意。
    笑容消失,龙垣的神色极为烦躁,他伸手把刚开始愈合的伤口撕开,粗暴的将药粉撒到伤口上。
    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龙垣低着头,濡湿的长发将他的面孔遮在一片阴影里,他也懒得再在秦牧野面前装样,直接阴阳怪气道:“可怜?这世上到底谁才是可怜虫,谁知道呢,但总归不是你,自然也不能是我。”
    道骨,算计,天门宗,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死结。
    龙垣用手撩起温水,冲洗掉肩上的血渍。
    秦牧野的道骨,他难道想要吗,得了那副道骨,他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盘古玉盘的附庸,变成了天门宗实现野望的工具。
    但是,龙垣想,他凭什么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替他的父亲实现那荒诞又可怜的野望呢?
    可容不得他不要,因为他太弱小了,哪怕是成了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依旧无法反抗宗门强加给自己的使命。
    当真可悲。
    龙垣想着,眼前的秦牧野逐渐变得有些扭曲,他变成了初见时沉默寡言的人族孩童,眸光清冽漠然,让龙垣觉得有些好笑。
    但很快,孩童又变成了一个满身鲜血坐在阵法中的少年。
    接下来,他眼前的秦牧野又扭曲成了躺在血池中一动也不能动,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一丝的可怜少年。
    一具哭泣的活尸。
    那真的是秦牧野吗?
    秦牧野怎么会哭呢,他被自己砸断了小腿骨的时候还能用匕首将他制住,还唤来士兵将自己关押起来。甚至,年幼的人族皇子在审讯他的时候,就那般动作优雅地将被砸断的腿骨掰直固定好。
    哪怕是被刺客袭击,他也能独身杀死刺客,再不疾不徐地刮掉被毒箭刺穿的血肉。
    龙垣以为,秦牧野是生来就不会哭泣的,他那么悲惨的,绝望的,挣扎着,却又骄傲的生长着。
    既然不是秦牧野,那在血池中无声哭泣的人会是谁呢?
    龙垣想起来了。
    原来,那个在绝望中满怀怨恨,因为痛楚而哭泣的少年,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