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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一念善恶

  为了让汤燕卿放心,时年去杜松林诊所的时候,还带了解忧一起去。
  时年当然说是自己要看医生,只是请杜松林旁敲侧击地与解忧说了几次话。
  经过了几次面谈,杜松林终于给了时年结论。
  那是个红霞漫天的傍晚,杜松林摘下眼镜,两手叠放在桌上。
  时年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姿态表明的是要诚恳地谈。她便深吸一口气,请护士带了解忧出去玩儿。然后道:“杜伯伯,请您说吧。”
  杜松林未出言前,也先自嘲地摇了摇头:“坦白说,因为跟皇甫华章曾经有过交往,所以我对解忧的情况也曾十分担心。毕竟皇甫是个心机太过深沉的人,我担心他的性格会对解忧造成过影响。”
  时年也悄然点头。
  她记得,在莫涯村的那些日子里,虽然是解忧最后帮她想起了最关键的事;但是曾经的17个月里,解忧也是向她隐瞒过的。她担心这是皇甫华章的授意。
  杜松林却释然而笑:“虽然我个人对皇甫华章的许多行事也不欣赏,但是从作父亲的这件事上来说,我也不能不承认,他作的很好。”
  “哦?”时年心里哗啦一亮。
  杜松林点头:“他留在解忧心里的,都是正向和温暖的记忆。即便是对于你和燕卿,他也未曾灌输给解忧任何阴暗的成见。他教给解忧的都是要爱你,而对燕卿的态度,他也只是尊重了解忧自己的观感,没有过强加和扭曲。所以虽然解忧年纪还小,可是她对死亡也有着正确而正面的认知。虽然爹地的离去让她还沉浸在悲伤里,可是她却没有受伤。”
  时年忍不住欣然泪下。
  她也想起在莫涯村的最后那个晚上,解忧说起汤燕卿的时候,说起“小燕子”的时候,目光里的灵动和温暖……她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皇甫华章的确是没有在孩子的心中歪曲过汤燕卿的形象的。
  太好了。
  带着解忧走出杜松林诊所的大门,时年仰头看天上那片如火的红霞。
  她便又想起那片大火,想起最后的一眼里,皇甫华章立在光焰中对她的微笑。
  解忧抱着大白,抬头问:“妈咪在看天上,是在看爹地么?”
  时年便笑了,蹲下认真点头:“是的,妈咪是在看爹地。妈咪是在感谢他,曾经在妈咪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那么好地照顾过你。虽然现在爹地去了天上,就该轮到妈咪照顾解忧了。妈咪一定会好好陪解忧长大,再不辜负一寸光阴。”
  解忧抱着大白,忽地抬手指向远处:“那小燕子呢?”
  时年便连忙抬眼望去,这才看见汤燕卿从路边走下车子来,身姿颀长,迈着长腿走过来。
  时年微微犹豫一下,汤燕卿便已经走到了面前。
  汤燕卿蹲下来轻抚解忧的发丝:“小燕子也陪你长大,好不好?小燕子不会取代你的爹地,小燕子只是陪着解忧和妈咪,当解忧和妈咪的保护神。不管是谁,如果敢欺负妈咪和解忧,小燕子都会立即出现,把他打翻在地!”
  解忧睁大了眼睛,看看自己怀里的大白,便兴奋起来:“就像大白这样么?”
  汤燕卿含笑将解忧抱进怀里:“对,就像大白这样。在解忧身边的时候这样软软暖暖,可是如果有人敢欺负解忧,大白就会出手。”
  解忧这便开心了,搂住汤燕卿的脖子,甜甜地点头:“好。”
  他们亲密相拥的背后,时年早已泪流满面。
  三天后,时年竟然也到警局报到。
  别说警局众人,连汤燕卿也小小吃了一惊。
  大家都赶紧起身献殷勤,搬凳子的、煮咖啡的,就连汤燕衣都哼了一声:“你来了。”算是打了个招呼。
  汤燕卿赶紧拨开这帮碍事的人,捉住她的手,柔声问:“解忧呢?”
  时年微笑:“最好的疗伤方式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赶快投入新生活。所以我送解忧上幼儿园了。”
  “而我自己,也早已经回公司报到。李普曼替我向董事会做了报告,被获准重回岗位。所以我接下来要继续到警局来上班,把我此前还没完成的童妻案件、康川大学案件的报道做完。”
  汤燕卿吸了口气:“那你……”
  时年无奈地笑:“我知道你担心我还没复原。不管怎么样,再触及从前的事,会让我再想起皇甫的死,你怕我睹物思人。我不否认我会的,可是我想作为想起他的最好方式,是我将曾经的一切尽数剖开。黑与白,哪些是他的,哪些与他无关,都给他身后一个明明白白。”
  “不会叫你为难?”时隔这么久的重遇,汤燕卿总是忍不住对她更是小心翼翼地各种呵护。
  她便点头微笑:“不会为难。”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善恶,都起过善念行过善举;也有过恶意,做过恶行。所以他的恶,我一个都不会姑息;他的善,我也会一辈子都不忘记。”
  汤燕卿终于释然微笑,握住她的手:“好,我陪你。”
  夏佐和森木的自首,以及乔治的到案,让从前一系列案件展开了全新的局面。
  除了这三人之外,新局面中还有新加入的人:本在汤燕卿和时年意料之中的钟馗和玛丽娜,还有叫他们两个也略有些意外的人。
  那是一个早晨,阳光从警局的玻璃大门照进来,将整条长长的走廊全都照亮。然后这个人背着光,从门口沿着走廊一路走进来。
  彼时汤燕卿和时年刚跟小组开完碰头会,两人走到办公桌前,冷不丁一抬眼,目光便都撞上了那个逆光走来的人。
  那样颀长的身姿,那样优雅的步伐,更关键的是那张微显苍白的脸,那双冰一样高贵却清冷的眼。
  他们两个互视一眼,都明白彼此在方才的瞬间,都以为是又看见了皇甫华章。
  汤燕卿按了按时年的手腕,先迎了上去:“怎么是你?”
  詹姆士。
  时年也注意到了詹姆士的变化:从前的詹姆士是长发,发在背后束成马尾;可是这回再来,已经是剪短了,发丝光洁地梳了上去,显得更为成熟和冷静。于是看起来便更像是皇甫华章。
  詹姆士两手插在裤袋里,耸肩笑笑:“我倒以为,如果我不来,汤sir才会惊讶才是。”
  汤燕卿歪歪头:“也是,你究竟是乔治的弟弟。你要替乔治请律师。”
  詹姆士笑笑地看着汤燕卿,目光里难辨善恶,笑容里也暖凉皆有。可是他不说话,显然并不想解释。
  时年想了想,上前说了声:“詹姆,燕翦好么?”
  这句话一出,詹姆士便连汤燕卿都顾不上,眯起眼来扬起头望向时年来。
  猝然的神色变化,自然都逃不过汤燕卿和时年的眼睛。
  他随即掩饰住,哼了一声:“时记者离开了17个月,果然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汤燕翦是汤sir的妹妹,你好端端的怎么不向汤sir问起,反倒向我问了?”
  时年也没分辩,只是抬眼盯住他的眼睛:“我怎么都忘不了,曾经为了‘中古’,燕翦跟詹姆你也算不打不相识。我走了这17个月,倒是不知道你们二位究竟是和解了,还是继续矛盾下去了。”
  詹姆士飞快回答,他冷笑:“不用和解,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矛盾下去。我不过是惠顾那家店,买几样物件儿,拌过嘴之后自然不去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再不去那家店,跟汤燕翦自然再没有交集。”
  时年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詹姆士有些不满地冷哼。
  时年便抿嘴一笑,随即又抬眼瞟过来:“可是既然詹姆你跟燕翦都许久未见,也再没有交集了,那么为什么我一提到燕翦,你还是这么激动,而且这样急着回答问题,急于撇清呢?”
  她又走近了一步,直直盯住詹姆士的眼睛:“詹姆你难道不知道,你方才的反应没能帮你遮掩过去,反倒其实是在证明你自己在撒谎么?”
  “你!”
  詹姆士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警局,我想还轮不到一个记者来这样当堂质问。”
  “你想多了,”时年莞尔一笑:“这是不是警局,我是不是记者都不是关键。我问你方才那些话,用的身份是汤燕翦未来家人的身份。”
  汤燕卿扬眉看过来,面上不由浮起喜色。
  因为解忧的缘故,回来这半个月来,汤燕卿并未强行要带时年和解忧回汤家去。而两人未来的婚事,他也在耐心地等待。没想到今天时年自动又提起了身份的问题。
  他明白,这样便说明她的心已经做好准备了。
  詹姆士面色有些难看:“不管时记者是什么身份,我的回答都只有刚刚那句话:我跟她许久未见,我跟她再没有交集了!”
  高城这时候走过来,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公事公办地道:“乔治已经带到,詹姆士你到底要不要去见?”
  汤燕卿想跟过去,却被时年拖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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