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薇:哦豁。
    有什么比枕着刚认识一天的人手睡着了更可怕的事吗?有的,比如给人家手压出了印子这件事。
    随着许幼薇的离开,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在灯光的照映下,被头发丝压出来的红色印子,在那只白得过分的手背上十分明显,她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灰色睡衣,半截袖口里露出被压得有些发红的手背,忽然不敢再抬头往上去看。许幼薇闭了闭眼睛,心里已经在给自己建造逃离地球的火箭,决心起名叫尴尬一号。
    感受到面前人已经有些清醒,许幼薇寒毛直立,这种情况她是选择继续装睡还是站起来道歉呢,似乎都不是最好选择。
    许幼薇其实很早就听过顾知泽,作为富家千金,虽然她不参与家中的事,但虽然姓顾的不算少见,但说起京都之中的顾家,只能是争的最厉害,也最有钱权的那个顾家。
    家大业大,且十分神秘,据传内部一直保持着争斗,但具体的也无人知晓,像许幼薇这种较为靠近这种圈子的,也只是知道姓顾的基本都很有钱,非常有钱。虽然现在已经属于法治社会,这钱都是过了明路的,但祖宗的基业在那里摆着,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也不赚不合适的钱,但有根基有底细的,犹如常青树,屹立不倒。
    顾家的家主之位,一直是个神秘的事,因为只听说内部斗得很厉害,都到了不太合法的你死我活的形式,但似乎是因为什么疾病遗传,每代家主都活不太长,尤其是这任。
    无论是谁,在看顾知泽的脸时,可能都难免生出一种心惊胆战的错觉,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具尸体对话。
    看起来就是过不了八十大寿的样子,当然,这是不能说的。
    许幼薇脑子里过完这些拿出去扩写,可能都凑不齐八百字作文的消息,翻来覆去,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到顾知泽为人友善的可能性,最后都无果。
    顾知泽动了下,许幼薇还没从想法中脱离,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沙发上咕噜噜地爬起来,踩着拖鞋站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朝着无时不刻不散发着冷气的人低下头,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
    “顾先生,对不起。”
    许幼薇悄悄抬眼看去,顾知泽周身气势很凶,但人实在是好看的没话说,他皱着眉睁开眼,似乎是被她吵醒的样子,周身之前说不出的戾气消散了许多,那点子惺忪的睡意,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就连气色也好看了不少。
    似乎是睡觉这件事让他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凉:“嗯?”
    尾音上挑,是有点疑惑的意思。许幼薇怔怔,顾知泽终于看向她,眼底黑黝黝的,又反射着冷冷的灯光,像是沉寂的深海被揉碎了点点光进去,许幼薇也呆头鹅一般看回去,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看了一会,终于是许幼薇先累了,低头罚站的姿势太折磨人,她还是先出了声,不太坚定的问:
    “我能坐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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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这个季度的财报都已经交给许小姐过目了,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天色已晚,车安稳行驶在路上,朝着许家进发,许景松了松领带,从耳机里听着秘书的汇报,目光微微停留在后视镜的许谈瑶身上。这些天,在许谈瑶的主动要求下,她已经开始进入许家的公司学习,并开始着处理一些小的事务,她上手的很快,已经获得了上下不少的好评,都说她为人亲厚又不摆架子。
    聪明能干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何,看着许谈瑶,许景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这个妹妹,似乎有些太冷静了,认亲不过两天,已经进入许家公司,这短短数日,公司很多文件都已经由她过目,听她做主,许父许母尚且没从这件事中缓过来,许谈瑶却像是已经过了那股劲,开始频频在各种商会中露面,不着痕迹的展露自己,许幼薇离开后,她越来越耀眼优秀,态度却时刻保持着谦和,对人也十分有礼。
    简直就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但这份古怪他看在眼里,却说不出口,因为这点子怀疑和板上钉钉的亲子鉴定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许父许母的高兴他也看在眼里,或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许景这样想。
    “哥,我最近一直想着一件事,总有些犹豫,还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从后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许景的思考,他含糊着应了声,还没收回思绪,就听见许谈瑶继续说道:
    “许妹妹离家这么多天,其实,我也挺想她的,我总觉得当初我是不是来的太着急了,才叫她误会了我的想法,其实,我真的很感激她替我孝顺了十几年的父亲母亲……”
    许谈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对于爸妈,我也有些私心,但妹妹的情况毕竟更重要,或许可以先找到人,然后我们从长计议呢?”
    许景皱起眉头,这想法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的过头,就显得有些假了。
    “这件事难为你有心了,我已经在处理了,前几天你处理的一份文件我已经批过了,明天秘书那边会给你送过去。”
    许景的语气不算坏,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拒绝,眼看着车驶入许家的大门,许谈瑶勾了勾嘴角,适时的跟进了话题:“好的,我会尽快办好的。”
    在许景看不见的地方,莹莹光亮的两行字明晃晃的横在空气中,似乎在提醒它的主人,许谈瑶瞥了一眼,暗自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