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幼安好整以暇地坐在朱红的桐木椅上。
    她一袭云纹银绣的长袍,绣着极美的枫叶,是惹眼的枫叶深红,十指纤纤,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原主是喜欢指甲涂丹蔻的,但是被凤幼安给洗了,所有的外科医生,都是不允许做美甲的,这是一种职业道德。
    花喜儿轻咬着唇:“喜儿受了鞭笞之刑,双膝有重伤。王妃您知道的。”
    在镇国公府的私牢里。
    她可没少受罪。
    膝盖被鞭笞出很深的血痕,而且被公爵夫人沈月柔强迫跪了好几个时辰,韧带几乎都撕裂了。
    “是啊,王妃娘娘。”贴身婢女绣儿,在一旁搀扶着花喜儿的胳膊,道,“这三日,喜儿夫人都不能走路的,今日也是勉强由奴婢搀扶着,下了花轿之后,才能走几步。王妃娘娘您仁善,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绣儿心中为自家主子不平。
    原本是侧妃,硬生生降为侍妾。
    听闻就是王妃撺掇胤王,提的要求。
    喜儿夫人太可怜了!
    凤幼安的眸光陡然间锐利了起来:“本王妃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婢女插嘴?”
    绣儿当时就起了一层冷汗。
    这样气势骇人的王妃。
    让她有些发憷。
    “奴婢只是……只是,心疼喜儿夫人,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拖出去,掌嘴二十。”
    凤幼安轻飘飘地一句。
    绣儿扑通一声跪下:“不要啊!”
    花喜儿心中不忿,咬唇,委屈道:“王妃姐姐,今儿是妹妹的大喜日子,还是不要见血了吧,不吉利。”
    给她下马威?
    凤幼安这个小贱人!
    大婚之日,又是让她下跪敬茶,又是要掌她贴身大婢女的嘴,可恶至极!
    而恰巧这个时候。
    君千胤也跨入了正殿。
    他一袭深紫色贵气的华服长衫,紫金玉冠,一支游龙簪子,容貌俊美贵气,同样没有穿红色的喜服。
    他这身行头,和平日并无不同。
    从宫里下朝回来,顺便娶个侍妾。
    “王爷——”
    花喜儿眼尖。
    第一时间看到了君千胤,立刻迎了上去,脚下健步如飞。
    几乎是冲过去,一头扎到君千胤怀里的。
    “嘤嘤,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妾身等你很久了。”
    “嗯,和父皇在御书房议事,耽搁久了点。”君千胤微微勾唇,轻轻拍了拍美人的肩膀,“家国为大,私情为小,你能理解的吧。”
    花喜儿轻咬着下唇,某种隐隐有怨怼,一闪而逝:“妾身理解。”
    心中酸涩不已。
    她想起君千胤娶凤幼安的时候,可是声势浩大,陛下还准了三日的婚假,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家国在上,私情小爱,不足道也。
    真是把侍妾不当人。
    “王爷,王妃姐姐要掌绣儿的嘴,绣儿是我的婢女,用惯了的。今日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妾身可否求个恩典?”花喜儿宛如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君千胤皱眉。
    不悦地抬头,看了上座的胤王妃一眼。
    “凤幼安,你何须在今日如此?大度一点,不好么。”
    言外之音。
    你何必在今天故意找事?给新人难堪。
    凤幼安一声轻笑,只是那笑意没有蔓延到眼睛里:“可以,那本王妃就赐这以下犯上的婢子,一桩姻缘。管仓库的苏管事,一直想娶个媳妇,绣儿你就嫁给他吧。和你主子同一天大喜。”
    绣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跪下来,啪啪啪。
    自个儿抽自个儿巴掌。
    “奴婢嘴贱,奴婢不该以下犯上,喜儿夫人刚嫁进来,按照规矩,的确是应该给您跪下敬茶。是奴婢的错,王妃娘娘您抽我吧,别说掌嘴二十了,就是掌嘴四十都没关系!就是不要把奴婢嫁给苏瘸子。”
    “瞧你说的,你看不上苏管事么?”
    凤幼安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他可是神枢营退下来的,昔日跟过胤王殿下。你一个奴籍的婢子,给你许一个退下的军官,还委屈你了?”
    绣儿哭得歇斯底里:“可苏管事已经快四十岁了,腿脚不便。奴婢才十六……”
    “放肆!”
    君千胤怒了,“苏管事曾经在战场上,为本王挡过毒箭,腿才会瘸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嫌弃他?!”
    凤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
    没错。
    她就是故意的。
    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她算准了这个绣儿会拒绝。苏管事是胤王救命恩人的事,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刚刚好,她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王爷息怒。”花喜儿慌了。
    知道这是触了王爷的逆鳞。
    胤王妃这是下了套,等着绣儿往里头跳,结果那傻丫鬟,还真跳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婢子,简直毫无规矩!”
    君千胤一拍桌子,面色铁青,“心比天高,命比草贱。轰出王府!”
    他也听说了苏管事想找媳妇儿。
    他也曾留意着,决定在府里的婢女里,挑个相貌好、乖觉懂事、会照顾人的。
    结果倒好。
    “奴婢知错,王爷息怒,求王爷不要把奴婢赶出王府,奴婢想继续照顾喜儿夫人,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