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大清早堵在雁晚房门口,求她带自己下水。雁晚穿戴整齐后一开门,便看见五六个小孩子蹲在门口,眼睛骨碌骨碌地望着自己。
    雁晚虽不喜欢小孩子,但念在这些都是自己的师妹师弟,便常常压抑住脾气,和颜悦色地与他们交谈。她学着孩子们的模样蹲下来,浅笑道:“何事?”
    “师姐,您……”带头的小女孩琳琳鼓起胆子,一字一句地说着,“您再带我们下河摸鱼去罢!”
    下河摸鱼?雁晚哭笑不得,纵使每年盛夏,她都会带着孩子们去河里玩,但下个月便要论剑,她哪里有时间。
    “好师姐,求求您了,带我们去罢!”琳琳见雁晚迟疑踌躇,索性扑到雁晚怀里,嗲声嗲气地撒娇,“我把我的猫猫借给您玩几天,好不好?”她瞪大眼睛,好让自己的双眸看起来红通通一片,若能掉下两地泪,那便最好。
    雁晚揉了揉琳琳的脸蛋,耐心地解释:“师姐要去练剑,不然要被师母骂的。而且,师姐不喜欢猫猫。”
    “周师姨不会骂您的!我们去问过师姨了,”琳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雁晚手中,“这是周师姨的字,您看看。”
    雁晚展开纸条,其上果真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小字:快去快回。她与周照相处十几年,几乎心灵相通,这是周照要遣她放松,才允许她今日不必再去练剑。
    太阳渐渐往高处升,雁晚眯起眼睛望了一眼天边的金轮,无奈点了点头。
    *
    夏日清晨,河面波光粼粼,刚好浸没五六岁小孩的半截小腿,映照出漫天的蔚蓝之景。河滩上遍布着各色小石头,雁晚随手捡起一颗,手腕一动,小石子便在水面上漂出很远。
    她虽挽起了裤脚和袖口,却没有下河,而是蹲在岸边守着孩子们玩水,心中还在盘算昨日输给程芙的最后一招。
    那一剑,若是换个角度刺,是否就不会被格挡?
    七月越来越近,雁晚对一招一式的追求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今年的论剑拿不下头筹,便要再等五年。可五年后的事,谁说得准?
    她正全神贯注冥思着昨天的较量时,眼前却突然一黑,一只温暖的手从背后覆盖住她的双眼,手的主人轻笑一声,道:“你让我好找。”
    雁晚握住这只手,回头一望,恰好与也蹲了下来的江允对上了视线。江允年纪轻,长得快,才短短一个月不见,雁晚觉得他的眉目又俊朗了几分。
    而江允的怀中,正抱着一条黑色的小狗,眼珠漆黑,红色的小舌一吞一吐,好奇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
    “你养狗了?”雁晚接过小狗,温柔地摸摸它的脊背。小狗温顺听话地卧在雁晚怀中,轻轻吠了几声,便趴着不动了。
    江允有些不痛快,他见雁晚和小狗如此亲昵,居然吃起了醋:“你明明先看见的是我,却只问小狗……难道我还不如它吗?”
    “啊!”雁晚还未开口,琳琳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指着雁晚怀中的小黑炭,兴奋地叫道:“难怪师姐说不喜欢我的小猫,原来师姐喜欢的是小狗!”
    雁晚把小狗抱在自己胸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江允,笑道:“对,我最喜欢小狗……你说是不是,三郎?”
    她的三郎终于肯抬起眼睛,殷切地望着她,眼中浸润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语无伦次道:“那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见到它,就好像见了我;见了我……那还是,见了我。”
    江允原本仰着脸,但越往下说,头反而低得越狠,脸颊竟漫上一层浅红色。雁晚见琳琳跑开了很远,才敢低头,吻在江允的眉角,哑声问道:“姐姐说最喜欢你,你不高兴?”
    “我高兴,我当然高兴!”江允猛地抬起脸,急切地解释,“我昨天去找傅纤纤,听到她和秦渊一样,都唤你‘晚晚’。”
    “三郎,你莫不是醋坛子做的?吃完小狗的醋,又吃傅纤纤的醋,顺便连秦渊的醋也吃了?”雁晚虽嫌弃江允幼稚,却因他的幼稚生出许多喜悦来,“他们虽然唤我唤得亲切,但姐姐跟你最亲……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便将小狗放在了地上,小狗亲人又懂事,伸着四肢去找琳琳她们玩,把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了雁晚与江允。
    雁晚见四周无人,便拉着江允站了起来,故意与江允离得很近,二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她裸露出来的小腿和小臂在烈日下白得透光,江允却不敢多看,沉默着望向河中的水流。
    “三郎,怎么不看着我?”雁晚的指尖划过江允耳垂,她可以把声音压得很低,让自己的话在江允听来如同咒语,“傅纤纤还说了什么?”
    江允果然受了她的蛊惑,细声细语地答:“她说,你从前唤秦渊,唤得更亲。”
    “是,傅纤纤说得对,”雁晚虽然笑着,却给傅纤纤记下了重重一笔,她决心要逗逗情郎,便继续往下道:“秦渊比我年长,我除了喊他‘师兄’,还喊过‘哥哥’。”
    “哥、哥哥?!”江允错愕地喊了一声,吓跑了孩子们刚抓住的一条鱼,“我……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孩子们站在河里惨叫,江允站在岸上惨叫。雁晚捂住江允的嘴,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道:“那怎么办?谁让你生得比我晚?我‘小允’‘信之’‘三郎’换着法儿地叫你,你还吃秦渊的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