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续道:“现如今我们还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若是再求到陛下面前,恐怕只会惹得陛下厌烦,怪我们得寸进尺。”
    毕竟明家已经得到了清白,现在他们跳出来说真正的贼人还没有找到,任谁都会觉得他们多事。
    明恬垂眸道:“并不轻松。”
    而且朝朝已经被压制,她似乎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先不急着去求陛下,”杨向松道,“我们稍安勿躁,先找找证据。你如今身在东宫,应该也有机会接触到甘露殿的人,你找个法子,去打听试探一下。”
    明恬点了点头:“好。”
    和舅舅分开之后,明恬心事重重地回到重明殿。
    她又看到钟太医和几位医官从里面出来,想必是刚为皇太子看过外伤。
    诸多心事混杂在一起,让明恬觉得头痛不堪。
    还不知能不能再出现的朝朝、父亲的案子……
    皇后与皇太子打算做法让朝朝永远消失,此事皇帝是默许的吗?
    如果只是为了瞒住她一个人,他们应该不至于悄悄议论此事,发现有人偷听时,还如临大敌一般。
    或许她该试探一下皇帝对朝朝的态度。
    机会来得很快。
    明恬刚回到屋中坐了没多久,张川的干儿子张满福就来了。
    他笑着入内,哈腰朝明恬行了一礼,道:“司言近日侍奉太子殿下,多有辛苦,陛下特意命奴婢来为司言送些赏赐,都是上好的补品,司言这几日就好生休养,别累着了。”
    明恬屈膝应道:“多谢陛下。”
    张满福让宫人们把东西都放进来,转身欲走,明恬却叫住了他。
    “张公公,”明恬上前一步,在张满福侧目看过来的时候,弯起唇角笑了笑,“臣女想求见陛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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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漠视
    明媚的日光从窗柩处照射进来, 映出空中漂浮的微尘。
    福忠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进入殿内,服侍皇太子服下汤药。
    清风拂过, 轻软的床帐微微晃动。
    燕云朝半躺在床榻上,眯眼看了看窗外。
    “这两天, ”燕云朝漫不经心地问,“明氏那边可还有什么动静么?”
    他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福忠却似乎早就知道皇太子会问起明司言, 当即恭声答道:“明司言一直待在房中休息, 除了昨儿傍晚去马场那边见过顺安侯之外,便再无别的动静。”
    他想了想,又“哦”了一声, 道:“陛下身边的小张公公昨天来过,似是赏赐了明司言不少东西。”
    燕云朝没听到自己想听的, 沉默半晌,问道:“她没有再来求见?”
    福忠面色微讶,眉目低垂道:“没有。”
    燕云朝便不再说话。
    福忠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别的吩咐, 躬下身默默告退。
    却刚一出门, 他就瞧见不远处的偏殿房门开了,明司言从中走了出来, 往远处去了。
    他不禁心念一动, 走过去问守在那边的锦绣:“明司言这是要做什么去?你怎么没跟着?”
    锦绣道:“是陛下要传明司言过去问话,明司言不让我跟着。”
    福忠闻言, 一时若有所思。
    他是被夜里的那个太子提拔上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的, 那他私心里当然向着夜里那个。而且, 他看得出来, 明司言与他一样,对夜里那个太子更为亲近。
    可夜里的太子已经好几日不曾出现了,他本就时刻近身伺候,知道华真道长会做法使两位太子融合,这样他以后就只用服侍一个主子了。
    那为什么明司言前几天会和皇太子大吵一架呢?
    明司言要去见皇帝,为什么避开了锦绣?
    不知道出于什么私心作祟,福忠并没有把明司言去见皇帝的事再告诉太子。而锦绣没有被问话,自然也无从告知。
    皇帝在行宫的住处唤作广明殿。
    明恬跟着张满福来到广明殿的时候,皇帝还在与大臣们在猎场围猎,尚未归来。
    皇帝本身就颇为钟意骑射,前些天顾忌着太子的事,行猎都暂停了几日,如今太子病情好转,皇帝便又起了兴致。
    明恬打听到,约莫再过三四天的功夫,皇帝銮驾就要启程回宫了。
    而她作为东宫的人,不用想都要留在行宫这里侍奉太子,直到痊愈。
    所以她必须赶在皇帝回宫前,向皇帝透露皇后与太子的计划,以阻拦此事。
    明恬被张满福请到次间喝茶,直到日头高悬,正对着头顶照射下来,皇帝才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骑装,虽人过中年,但意气不减,精神抖擞。
    上午的围猎正是收获颇丰,皇帝心情非常愉悦,吩咐张川去张罗着把那些猎物都宰杀做宴,方才兴致高涨地进入广明殿。
    明恬正倾身低头,在殿外等候。
    皇帝一瞥眼瞧见她,不禁笑容微收:“是你跟张满福说要见朕。”
    明恬屈膝行礼,应道:“是。”
    皇帝抬步走入殿中,淡淡道:“说说吧,什么事?”
    明恬轻轻地跟了进去。
    张满福早已识趣地领着一众宫人退下,明恬眸光低垂,望着身前三寸处的大理石地面,径直跪了下去。
    皇帝一愣,定睛注视着她。
    明恬俯下身去,额头触碰到了大理石地面。声音清朗,一字一顿:
    “是有关于太子殿下。求陛下惩处华真道长及一众道士,救殿下于危难。”
    皇帝眉头轻皱:“此话怎讲?”
    明恬道:“臣女在重明殿侍奉时,偶然听到华真道长与他的徒弟在议论法事,一时好奇便多听了两句,谁知华真道长所做法事根本不能治愈太子,而是要将殿下彻底撕裂,使另一位太子永远消失。”
    明恬说这话时,心里也是提了一口气的。
    她摸不清楚皇帝的态度,不敢直接告皇后与太子的状,但她可以揭发华真道长。
    这样,如果皇帝也不希望朝朝消失,那他自然会去调查华真道长,阻拦法事。
    如果皇帝和皇后、皇太子是同样的目的,那明恬只说消息是从华真道长那里泄露的,倒也不算碰到太多秘闻,兴许皇帝就会以为她是凑巧发现此事,把她糊弄过去,饶她一命。
    至于皇太子知道她偷听……明恬管不了那么多了,皇太子想不想就此事处置她,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明恬思绪紧绷,不由屏住呼吸,一时觉得殿内都寂静下来,只听得见外面清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感受到皇帝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汹涌的血液逐渐冷却下去。
    她闭了闭眼,猜测着兴许她赌错了,皇帝和皇后一样,都很厌恶那个疯子,没有人希望朝朝活下来。
    正在这时,皇帝开口了。
    “此事当真?”
    明恬当即神色一凛,恭声应道:“当真。”
    皇帝神色凝重起来,片刻后,他道:“朕会调查此事,你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明恬面上一喜,慌忙应是,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匆匆离去。
    张满福进殿伺候,躬身上前,轻手轻脚地给皇帝换了一杯清茶。
    皇帝低垂着眉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张满福想悄悄退下的时候,皇帝叫住了他。
    “一会儿你去重明殿,召那个道士过来。”
    张满福应是,一抬眼觑见皇帝紧绷着下巴,目色幽深的模样,知道皇帝还有话要吩咐,于是立在一旁,安静等候。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当初明氏是自愿做女官,而不是嫁给太子的。”皇帝自言自语道,“朕还以为她心有怨恨,连带着对太子也不屑一顾。现在这又算什么?”
    张满福听不懂皇帝是什么意思,讷讷没有接腔。
    皇帝也没指望他跟自己议论,他只是在想,一个道士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欺上瞒下,谋害太子,那华真道长之所以敢这样密谋,无非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撑腰。
    而这背后之人,除了皇后与皇太子,皇帝不做他想。
    想不到他们对另一个太子的厌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明氏一定是察觉到这一点,才斗胆来求见他的。
    皇帝想着想着,哂笑一声。
    看来明氏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对太子无意,可她既然已经成了女官,那就断没有中途反悔,再嫁给太子之理。
    规矩不能坏,但明氏已经暗中侍奉太子数月,近水楼台,如若日后继续这种关系,再侥幸怀了皇嗣……
    皇帝沉声道:“张满福,之前让你安排的,明氏的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