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顾裴渊趁机揽住他的腰,跟着赤蛇快步往前走。两人因为拉近了距离,防护罩也随之融合,变得更加坚固。
  师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体质可谓得天独厚,就连师兄我他俯身凑到方轻鸿耳畔,一字一顿道:也不禁心向往之。
  言罢,朝人耳朵边吹了口气:你剑宗也不是禁欲的和尚,阴阳交泰妙处无穷,师弟考虑下,嗯?
  炽热的吐息拂过脸颊,合着防护罩外嗷嗷的鬼叫。方轻鸿面无表情,按住人的脸一把推开:不考虑,死心罢。
  顾裴渊也不生气,顺势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揉捏。他眉眼微弯,浮起惑人的笑:小师弟这性子,好烈。
  第60章 你是不是暗恋我? 这世上,何人能事事
  烈烈你个大头啊!
  方轻鸿用力抽回手:你好好说话, 说人话。
  顾裴渊见好就收,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腰后, 阴邪横生的怨鬼路,硬是被他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潇洒。快跟上,螣萝再强,也无法吃净所有的怨灵。
  到底谁先不务正业的?
  方轻鸿快步跟上:它为什么能吞噬怨灵?
  名为螣萝的赤蛇在前方扭扭屁股,晃着大脑袋朝顾裴渊邀功。
  乖乖, 别分心,你主人的生死可都牵系在你身上。顾裴渊往螣萝头顶扔了好几顶高帽,哄得傻蛇嘶嘶两声, 高高兴兴扭回头,愈发卖力地撕咬黑雾。
  他这才回转头,解释道:天地初开,化阴阳二气, 清气上浮、浊气下沉,螣萝是从浊气中诞生的,和从阴中滋生的生灵同出一脉。你学过五行义理, 当明白同类五行容易相合, 但与其说合, 不如用劫。一山不容二虎,相合的结局不是你变成我, 就是我变成你。
  原来如此,那曾经的巫咸国人岂不是都掌握了阴阳的奥理。而且赤蛇能轻易撕碎最起码有化虚修为的怨灵,岂不意味着会更强?等于顾裴渊出门在外,自带两名大能护卫啊!
  方轻鸿好奇追问:所以青蛇是从清气中诞生的吗?它的作用是什么?
  顾裴渊:想知道?
  方轻鸿瞬间警惕:又想干嘛?
  顾裴渊果然正经不过三秒,眨眨眼, 道:求我。
  方轻鸿:
  方轻鸿: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师兄日后若再这般不知轻重,小心阴沟翻船。
  顾裴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赢了,随便你。
  方轻鸿不再浪费精力和他打无意义的嘴仗,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没了前世过隧道的压力,不必谨小慎微,满心满眼只考虑终点还有多远,他就发现,黑雾虽看上去肆无忌惮,却似乎在有意识地规避和隧道两旁的石壁,进行直接接触。
  两者间总隔着一指左右的距离,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方轻鸿指尖亮起一簇火焰,边往前走边观摩。
  修为到元婴,他终于能搓出一朵上昧真火来了。小小的蓝白色火苗冉冉升起,浮到半空,照亮一方空间。
  快看!看到模模糊糊的条纹,方轻鸿一时忘情,就拿出了和扶摇相处时的态度,回头喜上眉梢地说:这石壁上有图腾。
  灯下观美人,如临水照春花。
  顾裴渊定定注视了他会儿,看着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在意识到什么后,渐渐隐去了笑容,收敛起所有的风情。
  他移开视线,忽略心底一丝微末的不甘,跟着去看石壁。
  上头刻的什么?顾裴渊问。
  两个人在螣萝的开路下,凑近石壁。方轻鸿就着火光辨认,是上古海族的生活片段。
  上古海族,也就是现在东海异族的前身。方轻鸿摸着下巴边往前走,边在心里暗忖:原来它们一直在此栖居,都没换过地方。
  沿着通往应龙巢的路径,石壁上的刻图也在变化,从修炼成长的日常生活,逐渐演变为举办葬礼送别族人,祭祀母神的场景。
  方轻鸿长舒口气,还好基本是大幅大幅的画,符文的刻图较少,否则他认都认不出来。不过这些一看就很有岁月感的符文,倒和扶摇衣服上的图样有些异曲同工。
  海族的图腾告一段落后,又出现了人。
  这次的场景变为笙歌燕舞的大殿,方轻鸿眯着眼睛打量半晌,总觉得这宫殿建的有些眼熟等等,不就和瀛洲岛上的仙宫一个风格吗!
  他急忙看向壁画里,端坐在大殿两侧的人,大半不认识,可有限的几个,分明是被天庭册封的截教仙人啊!
  那这只能是碧游宫了。
  顾裴渊指着石壁一处,道:这是通天教主,我在宗门古籍上看到过。他衣服上的纹饰很特别,相传在上古,只他一人可如此穿戴。
  方轻鸿视线循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右侧首座的位置上,一人罩着斗篷,未曾显出庐山真面目,只能从兜帽内垂落的皆白须发中,判断出他大致的形象。
  在他下首,坐着位头顶凤冠的青年。由于青年是侧着脸的,方轻鸿只能凭仅有的简单线条,判断出他容貌不俗,再从衣着头冠看,应是那位跟通天教主关系莫逆的凤王了。
  不过,殿内的情形看着,却不像推杯换盏的宴乐氛围,反倒类似于西王母集会的万族朝拜。
  只是他们在拜谁呢?
  方轻鸿再往前看,图腾戛然而止。
  他们到了应龙巢。
  方轻鸿不死心,又走过去看对面隧道。左侧隧道雕刻的内容和右侧呼应,同样是大殿内的朝拜情形,只不过是从左侧首座往下排列。
  首座同样坐着一个身穿斗篷,罩帽遮脸的人,唯有衣襟上的图样和通天教主不同。两人看了又看,都道不出个所以然。
  左侧的人统一着装,眉眼粗犷,衣着也十分豪迈,看着委实不像截教教徒,应该是哪里来访的客人。
  照理说应龙是来此疗伤的,可没闲情逸致凿刻石壁,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好风雅的传闻。怨灵更满脑子不良思想,也只容得下那些负面内容,更不可能去干记录的事。
  方轻鸿努力回忆上辈子的细节,可他在去的路上,尽顾着跟赫连珏相互防备了。道魔相争,没什么可谈;赫连珏也不是顾裴渊,打架还行,论偏门左道,真没有如今的余裕。
  方轻鸿收回思绪,所以基本可断定,石刻要早于应龙神来此养伤前。甚至正是因为曾经的大幽昌盛过,才有了充裕的灵气,才有了后来应龙神的到访。
  是他先前把因果倒置了。
  不过也算意外收获,至少知道了些截教昔年的情况。
  方轻鸿回神,眼角余光瞄见顾裴渊正全神贯注,盯着这些衣着奇特的人,表情看上去不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正待发问,就听螣萝哀哀地叫了声,顾裴渊眼疾手快,拉着他冲进洞内。
  圆形山洞内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立场,将怨灵们都阻隔在外。它们徘徊在隧道口子,饱含恶意和贪婪的阴冷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隧道的尽头,是一处断崖。
  断崖内部被掏空了,铸造成一座巨大的圆形地宫,地面三天垣星宫图,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星辰对照天宫位置,缓缓转动。而在正中央,是座半人多高的道台。
  地宫的主人曾在此布道。
  道台上陈列的物品十分简单,只有一个蒲团。蒲团不是普通的蒲团,它以天庭神木的枝条编就而成,即便是大罗金仙,都未必够资格坐。
  昏暗的宫殿内,蒲团散发着一圈朦胧的浅黄色光晕。站在他们那个位置,甚至还能聆听到讲经的声音。
  神木是道痕最好的载体,是以他们现在听见的道音,其实跨过了亘古长河,出现在洪荒以前。二人如今的实力,只能沉湎于它所带来的,空灵的悟道境中,尚不足以真正理解经文的奥义。
  方轻鸿前世千辛万苦记下了它们的音节,在后来化虚晋阶大乘时,道音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也因此,沾在蒲团上的龙血精魄在数十万年里,仍保持了精华不散。
  滚滚血珠如刚留下般,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方轻鸿、顾裴渊走近前,后者突然道:师弟有没有觉得,这道台像壁画里的场景。
  方轻鸿悚然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向隧道口。的确,正好能接上石刻,而石刻所缺的部分,就是被朝拜的人。
  能让通天教主俯首帖耳,地宫的主人到底是谁?灵宝天尊?三清上神?天帝?
  既然壁画上有海族的先民,那作为洪荒遗脉的黑蛟王知道吗?
  身旁传来顾裴渊漫不经心的声音:刚刚你把我当做了谁?
  方轻鸿心思不在他身上,大脑根本不带转弯:什么当做了谁?
  顾裴渊:你笑的时候,在想着谁?
  这问题有什么好纠方轻鸿转过头,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嗯?顾裴渊戴上了惯常的假面。
  方轻鸿犹豫了瞬:你最好少想些有的没的。
  顾裴渊负在背后的手不自觉动了动,面上微笑楚楚:师兄我听不明白。
  呸,你绝对听明白了!
  方轻鸿咬咬牙,放下羞耻开门见山: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人的。
  顾裴渊作惊讶状:师弟怎会如此想,莫非是以己度人,早倾心于我?那刚刚又何必拒绝师兄。
  方轻鸿没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
  跟狗男人就讲不通道理。
  顾裴渊忽然凑过来,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师弟话还是别说太满,说不定哪天就栽在为兄这艘船上了。
  这世上何人能事事顺意?说到后面,方轻鸿不禁悲从中来。这事他绝对有切身体会,有发言权。
  即便是师兄,也要接受自己总有求而不得的时候。他喟叹道。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只闻背后忽有劲风袭来,二人不及多想,猛转过身,却见洞内空空荡荡。
  不好!
  方轻鸿想也不想,太初剑在手,反手就朝道台上方挥坎而去。
  咔擦。
  短暂的兵刃交击后,方轻鸿不由被冲劲推出好几步,顾裴渊立即接上,将已经潜伏至道台边的人打了下去。
  方轻鸿定睛一看,偷袭者竟是赫连诀!
  他想声东击西,盗走龙血。
  结果他们还没发难,反倒赫连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审视他们,倒打一耙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这里?
  三人狭路相逢,一时寂静无声。
  方轻鸿心如止水。
  得,这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61章 争锋相对 三人斗法
  方轻鸿背负太初剑, 趁赫连诀站稳的功夫,朝斜前方挪出几步,和顾裴渊拉开了距离。
  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 和道台都差着一丈距离,彼此相隔也等同。赫连诀手里的破天弩,顾裴渊的伏羲琴,方轻鸿的太初剑,三件兵器同样旗鼓相当。
  赫连诀境界摆在那, 出窍期魔息有限,只够操纵一样魔兵,还要时时防备性情上远要比仙兵贪婪的器灵噬主, 反将其吸成人干。
  方轻鸿虽在境界上,不及赫连诀、顾裴渊两人,但真元浑厚连绵不绝,先前控制两件兵器都不在话下。催发仙兵威力上, 他比别人拥有更多优势,一来二去,反倒势均力敌。
  但同样的, 谁也奈何不了谁。
  器灵们感应到持有者的心情, 散发出威压, 彼此较量。
  赫连诀目光扫向方轻鸿背后,赞道:好剑。
  方轻鸿淡然自若:怎么, 得了戮仙剑还不够,魔域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赫连诀:假道学,你们道修又何时在仙草灵宝前,学会过克制?
  方轻鸿:只怕伏羲琴面前,你未必能如意。
  顾裴渊折扇轻摇, 微微笑道:师弟好狠的心,竟将祸水引到师兄这边来,伏羲琴虽为仙器,却不主攻伐,比不得舍我其谁的上仙界第一神兵。
  方轻鸿眯了眯眼:你果然知道太初的来历。
  顾裴渊意有所指:想必魔域比我更清楚,他们可是对太初志在必得。
  赫连诀笑了声:顾兄为遏制我等联盟的可能性,倒也殚精竭虑。
  顾裴渊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弯起眼睛:那不然你我联手如何,紫霞秘境共患难一场,最是知根知底。
  方轻鸿凉凉插言:只怕是狡兔死走狗烹,物尽其用。
  赫连诀颇认同地点点头:我信不过连自己立场都能背叛的人。
  短短数回合,三人勾心斗角,已经打完了三场机锋。
  谁都希望鹬蚌相争,自己能做那个渔翁。
  顾裴渊合拢折扇,扇骨抵着脑门哎呀了声:伤脑筋,看来是谈不拢了。
  话音未落,伏羲琴铮的一声,漾开一圈圈音波,向两人袭去。
  赫连诀、方轻鸿也不是全无准备,在顾裴渊展开攻击的同时,就严阵以待。因而在音波扩散时,轻易化解了招式。
  争斗瞬间呈现出焦灼的态势,三人围着道台不断变换攻防,快到眼花缭乱的变招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应对自如,表面看着轻松,暗地里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顾裴渊想速战速决,干脆放出了螣萝,结果前一秒还打生打死的方轻鸿、赫连诀当即联手,齐齐朝顾裴渊发难。
  方轻鸿更言语施压道:顾师兄,螣萝有个万一,纵是你拿到龙血,也无法原路折返。
  迫得顾裴渊不得不收回螣萝。
  然而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顾裴渊以牙还牙,长指拨弦而动:师弟何必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来前我们是如何说的?他赫连诀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潜入进来,身上定另有倚仗,不可犯糊涂呀。
  企图引起方轻鸿的戒心。
  顾裴渊假作不知也好,真不识关窍也好,方轻鸿是能猜着原委的,这赫连诀必是尾随在他们身后来的。
  此地阴气甚重,怨灵又与魔兵同出一脉,天然有优势,只要操作得当,逃过仙器的侦查未必不可。何况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石刻吸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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