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萧珩身形一动,不着痕迹躲开了林子扶。他淡淡道,这是你一直想要的身契。你于我有恩,我感念在心。我从瑄垚那里讨来这个,也算还掉你的恩情。
  林子扶犹如被人淋了一盆冷水,这才渐渐从欢喜中回过神来。他白着一张脸,萧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咬住唇,他一直知道,萧珩确实从未倾心于他。可是那又如何,一直都是他陪在他身边的呀。
  难道林子扶难堪又愤恨开口,你是不是对蓟瑄垚动心了?!难道你忘记了,他一到矿场,就四处勾搭男人。他早就看上了赵肃!你为什么看上一个贱人,蓟瑄垚早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他现在有哪里又比上他。
  萧珩没回答,只是目光阴沉地盯了他一眼。他缓缓道,林子扶,身契已在你手上,你说的话我这次当没听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说完,大步转身离开。留下林子扶满脸嫉恨。
  这事情苏尾并不知道。萧珩给对方留了体面,林子扶也不会蠢得四处张扬。
  而且苏尾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被最近发生的事情吸引过去了。他敏锐的发现,矿窑的情况渐渐变得十分奇怪。食物越来越少,而矿石的上交量越来越重,苏尾他们在的队伍还能勉强支应,而其他关押犯人的,则听说已经有人活活累死过去了。这事情有了一次,就有二次,累死饿死的人越来越多,矿场上不免就发生了几次不安分的异动,均被镇压了下去。
  更多的人被关押了起来,鞭打得不成人形,一时间,整个矿场风声鹤唳。
  萧珩带着赵肃,还有几个年轻强壮的干事,安抚住了队伍惊惶的情绪。他们几人面色凝重,常常避人耳目,一商议就是好半天。萧珩没让苏尾参与,苏尾也就老实呆着。他明面上没去插手,不过他不会自己想办法打探消息吗?
  他把布巾用桶里的水打湿,照顾着手边的一个新来的人,随意聊着。
  这人本是山头另外一处牢房的,忍不住连连叹息,都死了。没死的,也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那里面还有我一个村的,我们明明没犯错,不就是抱怨了几句没饭吃,怎地就没了呢?
  苏尾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你是说,他们没有闹事,也没有被关押起来。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来人点头,睁着红红的眼,可不是那样?!头天晚上我们还睡在一处,早上醒来就不见人了。咳咳,我呀,可真想跟他们一起走。
  苏尾眉头紧皱,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些被带走的,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毫不避讳地将此事拿去问萧珩,萧珩,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被拉去了战场?
  几个围坐在一起的主事的顿时歇了说话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心虚,偷偷去瞥他们的老大。他们原来就说过,蓟少爷如此聪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藏着事情,何况他又没眼瞎。
  萧珩面无表情,淡淡道,今天先散了。按照我说的去准备。等人走了,这才不着痕迹握着心上人的手,安抚道,瑄垚,我不让你知晓,是不想吓到你。你猜得没错,北方的蛮族已经进攻了。
  第60章 08重生文里的恶毒男配
  萧珩本就做过骠骑校尉,这点谋略还不曾被他放在眼里。他早知道外面的世事,知道西北军的将军为人忠义正直,早就拟好了一份投靠西北军的方案。至于为何不去矿场这些囚犯被抓去的地方,苏尾心知有异,并不多问,萧珩倒是没再隐瞒,直言雁门提督早已暗中通敌,被带走的囚犯,不过是被赶上前线做做抵抗的样子,连只兵器都没有,实则就是去送死。
  形势一天天的越来越不好,矿场的犯人所剩无几,连看守的人也心不在焉。眼看着就快轮到苏尾他们,萧珩终于让赵肃等人召集了剩下存余的人。等其他人知道这残酷的事实时,每个人都慌了神,哭喊着要讨个说法。不过在萧珩的威慑和赵肃等人极力安抚下,众人才勉强平静下来,按老大的交代,各自做好撤离的准备。
  萧珩清点了人数,原本的人加上后来新添的,大约有近四十人。他把人排成了几个小队,萧珩,赵肃,还有两个年富力强,头脑机灵的壮汉做小头目。然而因着关押的地点不同,能担负起领头这差事的人,尚还有缺口。
  苏尾站了出来,把这些人分给我好了。他随手指了指,坐在角落的几个,都是比较靠近他牢房这边的。
  萧珩沉下脸,断然否决,不行。其他人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好吧,蓟少爷头脑灵活不错,然而他细皮嫩肉的小模样,确实看上去更像是,需要被他们要好好保护起来的一方。
  苏尾直直看着萧珩,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相处了这么久,他的能力,萧珩应该非常清楚。
  萧珩犹豫了一下,这才勉强点头。论胆识,论分析形势,蓟瑄垚确实比目不识丁地粗人更强。而且在他的安排下,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都会先一步撤离。思及此,才略微放下一颗心。他把苏尾扯到一旁,反复叮嘱,在我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之前,你暂时先当他们的头。
  林子扶吓白了一张脸。在他看来,萧珩简直疯了,他完全被蓟瑄垚迷惑得晕头转向。难道他竟然忘记,蓟瑄垚可是个哥儿?!一个哥儿,又怎么可能担此重任!他,他才不要跟蓟瑄垚在一起,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林子扶死死咬住唇,眼里射出恐惧又愤恨的目光。他忍不住道,萧大哥,让我跟你一起吧。我细心,万一有个磕碰,总是需要人照顾的。他有点小心机,刚才就偷偷瞄过人员安排的情况。他发现,跟萧珩在一起的,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只要他能更萧珩一起,逃命的时候,男人怎么都会顾忌到他的。
  苏尾和萧珩齐齐皱眉。苏尾一眼就看穿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毫不客气道,林子扶,萧珩这样安排,是经过大家商议定的。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阴暗的心思。我实话告诉你,对于你这样的人,我还不稀罕费心思对付。
  林子扶涨红了脸,我一番好意,却被你歪曲成这般。蓟瑄垚,若我真的跟着你,你能如旁人一般对我?蓟瑄垚早就看他不顺眼,他岂能相信他。
  苏尾反倒是笑了。他拍拍手,对林子扶淡淡道,也罢。你可别回头又来求我。便不再管这事,有人要作死,他又何必一定要拦着。萧珩身边的人是身手更强,可他也不想想,那么多人要跑路,能不惊动狱卒吗?那些点炮断后的事,又是哪些人去做?!
  林子扶简直太看不清形势了,没有人想整他,他却一头往死路上钻。难不成有被害妄想症。
  苏尾想到这里,倒是看了萧珩一眼。目露担忧。萧珩是厉害,可现在他们势单力薄之下,危险性不难而言。
  林子扶回头就知道了真实情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怎么能去干炸山点火的事情?那里还有一排排守夜的狱卒,手里可都是明晃晃的刺刀!他是不可能去求苏尾,只能舍出去一张脸,再去求萧珩,请求他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把他另外安排一个队伍里。不过那只队伍却颇有微词,因为这林子扶什么都只顾着自己,东西要最轻的,位置要最好的,甚至还要求大家多担待他一点。凭什么呀?!
  苏尾知道了这一茬,不过笑笑而已。
  下午回到牢房,大家都把领到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以前的存余也被翻出来一些,大部分填饱了众人的肚子。只有小部分,留在路上充饥。
  萧珩坐在草垛边,低头削着一截锋利的石块。石块变成了锋利的石刃后,他才站起来,打算把东西交到苏尾手上。
  把这个带上,如果有敌人来,你就这样用。萧珩教了最简单的几下,看得出来,都是招招毙命的杀招。来,你来试试。
  这有何难的?苏尾曾经轰掉过丧尸的脑袋,虽然他现在没有枪,也只是个普通的常人,不过仍旧拥有十分灵活的身手。他眼睛一眯,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男人的脖子刺过去。
  萧珩眼神一变,心里却有几分失笑。他很惊讶蓟瑄垚学得竟然如此之迅速,然而这些花招在他眼里,却是不够看的。他轻松一挡,再反手一用力,便把少年压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萧珩看着身下的人,慢慢起身,把他抱起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会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然而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瑄垚,照顾好自己。
  苏尾点点头,认真看着萧珩,你也是。
  这天晚上,矿山突发爆响,一时间地动山摇,呼喊声震天。随即山脚的牢房西侧蹿起大火,火势趁着山风,如猛兽一般转眼便席卷掉上这个山头。山脚响起了哭喊声,砍杀声和凌乱的刀剑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胆寒。他们出来的并不算特别顺利,好几次差点被巡夜的狱卒发现。
  苏尾在队伍最后面,此时回头朝山下望去,那里已经是刺目的火光一片。有人吓软了手脚,抖抖索索道:蓟蓟少爷,萧老大他们,不会有事吧?他们是最弱的一堆人,但也是走得最早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借助了夜色的掩护,就溜出了大牢跑上了山。
  另一个也两股战战,几乎胡言乱语,那炸山起火的时辰不对,定是后面的人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些当差的,肯定要抓咱们回去砍头。
  苏尾沉脸不语,事情也许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他指了一个胆大心细的,咬牙吩咐道,你走前面,带着大家尽快翻过山头。只要先到约定好的地方,他们就能摆脱狱卒了。
  庆幸的是,他们这条路虽然崎岖陡峭,却也阻拦了追捕,甚至还掩藏住了他们留下的踪迹。等五天后,他们这队人终于翻过了山头,每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哭泣。这边已经不属于矿场了,便是朝廷发来了追捕令,那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再说这兵荒马乱的,朝廷忙着开战,谁会管几个丢失了的囚犯。便是关押他们的狱卒,都不一定清楚跑了多少人。而且政令如此动荡,这些当官的贪生怕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捂住就捂住,指不定向上报的,反倒是他们上了战场呢。
  与其他人喜极而泣相比,苏尾一路上话却非常少。
  当初萧珩就曾言若有意外,一定要等他五日。若五日后他还没来,便带着人继续向北走。苏尾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藏着一封萧珩的亲笔信,只要他们走到了北城,就能凭着这信见到西北大将军,告知这边的情况。
  苏尾心中微动,骤然一惊。萧珩这竟是把所有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他一时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明明萧珩应该厌恶他,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等能力强的勉强镇静下来,事情就跟好办了。他们这边先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一个山洞,然后擅长山野的人则找了些充饥的野果等吃食回来。第一天晚上总是难熬的,苏尾让人轮流休息,守住洞口。还吩咐人升起一小撮火堆,只是烟雾不可太大。恢复了体力,又有东西吃,渐渐的,大部分人就镇定下来了,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无一不是对未来美好的设想。
  而第二天清晨,当第一批其他小队的人达到山洞时,所有人都欢泣起来。每个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还有的人跛着脚流着血,甚至还有被人背在身上的。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久别重逢的庆幸。
  第61章 09重生文里的恶毒男配
  第二天下午, 陆续有其他领头人带的队伍出现。后面赶来的人,明显就比苏尾他们难看多了。活下来的, 多则三分之二, 少则只有三两个。喜悦的气氛渐渐被阴云笼罩,尤其是最后爬上来的几个, 更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他们逃跑的时候,身后一直跟有搜捕的差役。被吓破胆的人说话间并未深思, 然而被有心人听见,这些消息就变了意味。
  渐渐的,一些流言蜚语便在这剩下的二十来人中传开。
  苏尾坐在火堆旁, 漫不经心用树枝戳着木材。这时候, 有人搓着手靠过来,走到一半, 有点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同伴, 见他们眼巴巴的眼神,又想起无时无刻的担惊受怕。这才一狠心, 腆着脸开口, 蓟少爷, 你看咱们也休息够了, 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啊。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洞口干活的人或多或少异样的眼神。顿时觉得耳根发烫。
  苏尾还没说话, 其中一个领他们上来的大汉就发怒了, 姓李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当初说得好好的,到了这里该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怎么的,再等两天你就怕得要死了吗?你怎么不想想,没有老大和副队他们,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说话的人未免有点讪讪,不过这人说话也太难听了,怎么就光指责他一个人。他脸上挂不住,没错,是萧珩和赵肃他们断后的。可又不是他们要求的呀!
  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了,难不成要拖着大家等死?他这样一想,未免心中又硬气了几分,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提出来,不也是想跟大伙儿商量商量么。
  苏尾眼尾一扫,却是笑了。说话的这人明显就被人当了枪使,难道他能没看见,林子扶就坐在他们那一堆人中间吗?
  他慢吞吞开口,你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那行,你把哪些人有这个意思指给我看看。言下之意,便是数量多,颇有些可以考虑的了。
  那人大喜过望,想也没想,就指了八九个人出来。
  林子扶脸色一变,他明明都避让在一旁了,还想到利用别人的嘴去说事。没想到,这样轻易地,就被这个蠢货出卖了出来。他瞧见蓟瑄垚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脸上滚烫得吓人,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般。那双眼睛,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林子扶咬咬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真没人偷偷暗藏着这个念头吗?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他只是轻易地一提,就马上得到了附和。他只不过,是把大家不敢说的提出来了而已,他又有什么错呢?
  周围还有跟萧珩相熟的人,都用怀疑和不屑的眼神看林子扶。有几个壮汉还冷哼一声,不住嘀咕道,这家伙一直受老大照拂,没想到竟是个贪生怕死的。
  就是,当初他哭着喊着要跟老大一起,我还以为他是真心的呢。原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是个屁!你不知道,他后来搞明白情况了,又跑去找老大,老大把他丢到我这里来的。
  照我说,他还不如那个蓟瑄垚。你瞧瞧人家,什么时候提过要走了。以前我算是眼瞎了。
  要我说,他们要走就要,管他们那么多干啥!
  对,让他们自己走好了。以后也别让我看见他们。否则见一次,我就揍一次。
  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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