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不怎么贵,一文钱也能买,她可以去膳房帮粗使的仆娘烧火擦碗。
    “呼......”
    怀乐鼓起嘴把热气腾腾的饴糖水吹得温凉,把红枣掐成小碎片泡在里面。
    “吹...吹凉了..”
    她笑吟吟端过来,“忱哥哥...可以喝啦。”
    傅忱没动。
    他并没有在梁怀乐脸上找到纰漏,只看到她一腔柔情,她笑起来眸光弯弯,眉目流转,好漂亮,她的嘴巴鼓起来也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傅忱快要陷进去。
    傅忱比怀乐伤得重,他的手和脸都挂了彩,怀乐想应该是他动起来疼。
    就用勺子舀起来,喂到他的唇边。
    “甜的...”
    傅忱别开脸,猛然把药推翻了,小瓷碗碎了,饴糖水和红枣到处都是。
    他吼怀乐。
    “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和帮助,尤其是你的,你马上出去。”
    怀乐红起来的眼睛,叫傅忱的心也跟着刺痛。他捂着心口,掌下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他快要窒息了。
    他怎么这么难过,比在梦里还要难过,他好像生了病,一瞬间头晕目眩。
    “忱哥哥....”
    “是不是.....怀乐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可不可以总是这样凶怀乐,难道是因为醒过来看过来的人不是三姐姐。
    三姐姐怎么会来这里呢。
    “闭嘴!我叫你走!”
    傅忱凶得不成样子,他胸腔起伏着,梁怀惔拿惠沅皇后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生气到这份上。
    暗桩在附近看着,他一点都摸不懂傅忱的心思,小公主对他真的很的是豁出命去的好,殿下不说给她点好脸,也不至于这般糟践小公主的真心吧。
    当然,这番话,暗桩是绝对不敢在傅忱面前多嘴的,傅忱一定会拔掉他的舌头。
    怀乐在原地,她委屈得不行,不知道傅忱为什么要这样。
    她做错什么了吗?
    惹他这样生气,怀乐没走,她还向前一步。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傅忱为什么生气。
    傅忱不让她过来。
    “梁怀乐,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你以为用流几滴眼泪,对我献一点殷勤,替我挡几棍子,给我几颗红枣,对我献一点殷勤,就能骗到我了是吗?”
    “我一辈子都不会上你的当,受你的骗,也不会为你动容,更不看上你,梁怀乐!”
    怀乐的眼泪倾泻而下,她的唇已经被咬破了,傅忱这些话叫她哽咽不已。
    “忱....忱...”
    傅忱狠狠打断她,“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别叫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
    两人的争吵,将窝在小被褥里的狼崽惊醒了,它眼睛睁得比刚刚大很多,发出让人听不见的绵叫,它还年幼得多,刚出生没多久,只是会跑而已。
    平日吃得少,气息本来微弱,如今这么一折腾,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它活不了多久了。
    怀乐央求着太医也给小狼崽看了,太医看怀乐哭得伤心,没说它将不久于人世。
    回答跟傅忱都是一样的,熬药喝了,其余的听天由命吧。
    它睁着骨碌碌的眼皮,看着怀乐,好似在叫她别哭一样。
    它没力气跑出来去舔怀乐的裙摆和她的手心了。
    可惜怀乐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中,她没有听见小狼崽的细若游丝的哀鸣。
    她想到三姐姐,终于没有忍住,问出来了。
    “你..你...是喜欢三姐姐吗?”
    傅忱气上脑了,只要能有让怀乐不痛快,别再他面前哭,哭得叫他无法释怀,心疼不已的事,他都想去做。
    所以也没什么好想好犹豫的,傅忱很快接上怀乐的话。
    他干脆利落不过脑子直接承认了。
    “是,我喜欢你三姐姐。”
    暗桩纵观局势一句话都不敢讲,南梁三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要说殿下来到南梁为质。
    南梁的皇室里唯一没有对殿下进行拜高踩低,进行欺凌的便是她了。
    她暗里吩咐底下人不要苛待傅忱,在一次梁怀惔快要打断傅忱右腿的时候,及时出现制止了他。
    傅忱也跟暗桩吩咐过,日后大军踏入南梁,梁怀月不必杀。
    不必杀就不必杀,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是仅仅的考量。
    可眼前这位小公主......
    为何要一再□□,避子汤的事情,是给她的,殿下既然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莫说给她一些怜惜。
    这般出言伤人。
    殿下明明也是...在乎小公主的,他那张靡丽面具下的真实情绪,并不比小公主少。
    他自己不知道吗?
    还是要故意这样做?
    玢王和太子自三日前巴郡吏水一战,两败俱伤。
    殿下吩咐付祈安收网,如今付祈安已经成功策反了玢王军帐里的大将。
    而新太子只得皇帝和新后的怜爱,后宫不能干政,如今皇帝卧病床沿。
    付祈安老谋深算把握朝堂,老臣大部分倒戈,小部分明哲保身,也不敢多管闲事。
    唯独一些寒门支持太子,却也只是没什么权势的墨杆子,只敢写一些义愤填膺的文章含沙.射.影罢了。
    西律的大军已经整顿好了,分成小股来到南梁,付祈安即将不日抵达。
    西律与南梁之间的一场恶战,不可以避免。
    假株钱已经非常成功的卷换了,流入南梁最大的钱庄和堵坊。
    这场交战,西律势在必得。
    殿下有什么顾虑呢?为什么要故意这样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的神情。
    怀乐的小脸蛋在一瞬间被抽干血色,落寞站在床塌边,这次轮到她没说话。
    “........”
    怀乐一直都知道,她比不上三姐姐。
    三姐姐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大家都喜欢三姐姐。
    忱哥哥,她以为傅忱会跟别人不一样。
    怀乐占了他的便宜,他也没有离开怀乐弃她而去。
    他一直在这里,他心地善良,他看到孤苦无依,可怜兮兮的小黄狗也会抱回来,把自己吃的糖鸡蛋给它。
    不,是该说她奢望了,他一开始就是喜欢三姐姐的,他在梦里叫三姐姐的名字。
    也喜欢三姐姐。
    怀乐跟小黄狗是一样的,忱哥哥他只是看怀乐可怜。
    傅忱仿佛看不见怀乐的伤痛,他接着重复。
    “我是喜欢梁怀月。”
    “你能跟梁怀月比吗?有什么资格和她比?你拿什么跟她比?”
    怀乐沉默着,气氛也死寂一般的沉默。
    傅忱心里明明不好过,嘴上的话却不饶人。
    “暂且不说她识得礼数万事都能周全圆满,容色貌美又通音律,至少她说话利索,全然不似你这般愚蠢憨笨,缠着男人不要脸面,单是我说的后面这些就胜你万千。”
    “……”
    怀乐也时常觉得她很差劲。
    但自己想和身边在乎的人干脆利落地说出来,二者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自卑心痛,后者不亚剜心,好像被人用一盆冰水在寒天雪地里将她浇透。
    怀乐没想过亲耳听到会这样难过,原来在漂亮质子心里是这样瞧她的。
    她说她不要脸面缠着他。
    她只是害怕孤单,不想自己一个人。
    却忘记了这样会给他造成困扰,他原来这样讨厌怀乐。
    “梁怀月什么都比你好,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较?!你拿得出来什么和她相论?”
    怀乐被他说得难堪极了,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指尖都掐得很疼。
    她的泪水不停地打转转,布满了血丝。
    这小结巴是丈量他虚弱的时候好说话,想要趁虚而入,他不会让她有片刻得下手之机。
    可是她一哭,那眼泪仿佛砸得不是地板,而是傅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