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正在温习着单词,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当然,你有发现过她玩游戏或者刷社交软件吗?千流姐的碎片时间都在工作。”
    确实如此。她甚至连吃早餐的时候都会忽然切换一口流利的英语回电话,手机屏幕上常常是复杂的折线和数字。
    “但她非常关心家人。”伏黑惠掀眼看他,目光带着几不可查的谴责,“也从不忘记重要的日子,哪怕耽误工作和赚钱,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伴亲近的人。”
    五条悟倒是没听出来他的潜台词,只顺理成章地想着,自己被冷淡对待大概是错觉。
    禅院千流的记忆和执行力强到恐怖的地步,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工作和处理事情,几乎不需要睡觉,发消息也会秒回。
    这么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不仅能时刻分心照顾人,还会坚持手作早餐午餐,每天晚上抽出十分钟交流谈心,关心五条悟的心理状态,聊一聊关于他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你说杰会叛逃么?”禅院千流沉吟,“老实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感觉他确实是那种容易剑走偏锋的性格。因为他那会儿相当年轻嘛,也才十六岁。是不是没有人给他做心理疏导呢?”
    五条悟想起对挚友状态毫无所觉的自己,倍觉不是滋味,沉下了语调:“没有。”
    关于夏油杰的事,五条悟在叙述时隐去了一部分。但禅院千流靠着逻辑和线索补完了他试图藏起来的事实。
    因此她也无法宽慰他友情还有修复的可能,说些夏油杰或许会迷途知返的场面话。
    她只是说:“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我们要为咒术界的下一代做更多,未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怎么又是正论啊,真烦。”五条悟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游戏机,“你能把你给手下画饼的那一套收收么,好多人都被你忽悠住了,但不包括老子。”
    禅院千流叹气:“我从没想过要游说你……”
    咒术师群体本就松散,靠着保护普通人的责任心、同伴情谊和高额工资将他们松松垮垮地联系起来。但这事到了禅院千流手里又有了新解法。
    她居然能把管理企业的那一套挪到管理咒术师身上——原本御三家独大,各种分工制度不完善、秩序混乱,整个咒术界处于最不规范的人治阶段。而她介入后,整个咒术界的管理实现了去人格化。
    五条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十年中渐渐实现这一切。但呈现在他眼前的咒术师团体规制有序,效率很高,并且他这些天接触到的年轻咒术师,几乎都对禅院千流本人有着或多或少的个人崇拜。
    而在以实力为尊的咒术界,这无疑是有些奇怪的事;
    当然,如果说钞能力也算作实力的一种,她确实也配称得上一句最强。
    五条悟很快发现这种个人崇拜源于禅院千流的卓绝口才,或许成功者都是天生的演讲家,她确实有三两句话令人崇拜的能力。
    多年在商场和交易市场的经历和成就,让禅院千流把鼓舞人心的画饼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基本上只要上台演说五分钟,底下的人的士气就会大不相同。
    但私下和他交谈时,禅院千流又没有那么多话,也完全不显摆自己的能言善辩,反而多次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无奈地看着他。
    这让他有些被特殊对待的暗爽。
    在五条悟生命前十七年的时间里,很少遇到过这样的人。
    本家的女仆敬他怕他,女性咒术师深愔他的性格糟糕,几乎没什么好脸色,街上的陌生少女倒是因他的外表频频投来惊艳的目光。
    禅院千流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强大到可以只手在咒术界掀起风雨,又弱小得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捏死。
    别人眼中的高岭之花,到他面前是温柔又体贴的解语花。讲话时不疾不徐的语气,让人想到不炙热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棉花上。
    到底要怎么样,她才会发怒呢?
    出于这样的好奇,他渐渐开始故意说些惹她生气的话。
    在家中翻出以前的相册合照,说她没有以前好看。
    禅院千流对此回复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樱花尚且会凋零,女人的花期也是有限的。”
    五条悟总觉得她没有面上那么洒脱,不过反应确实太平淡了。
    他试图在合照相册中找出真正的丑照,然而禅院千流连被偷拍的睡觉照片都非常漂亮,厚厚的一沓相册,居然找不出半张表情崩坏的照片。
    并且翻着翻着,他反而莫名不爽起来,总有种被人抢了东西的感觉,想要把这本碍眼的东西烧掉。
    只消一眼,禅院千流便看穿了五条悟的心思。就像猫咪若有所思地总是对桌上的瓶瓶罐罐投来视线,就等着主人哪天不在家大肆搞破坏。主人深受其害,早早有了先见之明。
    “不可以对我的相册动手哦。”她警告道,“那是我和悟很重要的回忆,哪怕是悟君弄坏它,我也会非常生气的。”
    被人警告了难免心生不满,但禅院千流的郑重态度又微妙地哄好了他。
    猫咪是喜欢寻求关注的生物,踩着人的底线来试探自己是否是最被偏爱的一个。
    当五条悟发现她看见他和禅院绘理待在一起的时候,她面上的神情不会发生明显的变化。然而隐藏得极好的厌烦在她平淡的面具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