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买断。你妈做的孽,你得替她还,”当时的薛望山这样说,“至于什么时候还清,看我的心情。毕竟我是受害者。”
    今晚的他,面目一如当年可憎。
    陶尔艰难地笑了笑:“这些年,你让我听了好多遍了。爸,你想要钱,我也听话地给你,前前后后也有三百万了。你知道我现在很听你的话,没必要屡次三番地拿这录音折磨我。”
    “那就懂事点,再给我转10万过来。”他掐灭了烟,放下腿,把眼镜戴上变回饭桌上的平和斯文的模样,“最好是国庆期间转过来,要是再拖,我这次可真的会把录音发到薛宴的公司。”
    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走出书房。
    躲进对面、薛速速的房间里缓了缓。
    她顺着墙面蹲下,整个人感到剧烈的不适,但仍旧不敢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先前她确实不知道:原来录音笔工作起来,电池是这么容易发烫的。
    烫得她腰间的皮肤都有些疼了。
    她这样的状态已经没办法自己开车回去,在黑暗中摸出手机找代驾,也没有人接单。
    绝望之中想到住在北荇附近的孟殊,颤抖地拨通他的电话——
    “学长,你在北荇这边吗?”
    “我在,怎么了尔尔?”
    “能不能……送我回梧桐里。”
    *
    六年前,她虽然已经初中毕业,但也才13岁。
    放暑假,去大伯家吃饭,遇到同去吃饭的薛望山。
    她当着大伯和姑妈的面,表达自己的立场:“首先,我不接受把姓改回‘薛’,我始终要跟着我妈的姓;其次,我也不会接受那位易女士住进陶迆买的房子。当然,如果爸爸是带易女士住北荇的家属楼,我这边没有任何意见。”
    大伯和姑妈向来疼她,尤其是陶迆过世后,他们把她当做没有亲妈关爱的小可怜,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对她,好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上亲情的温暖。
    所以他们站在她这边。
    姑妈数落薛望山:“小迤过世才两年,我们小白桃现在还没有走出阴影,你这会儿把新的太太接回家,是不是有点早了?”
    大伯对薛望山冷眼相看:“陶白说得没错,要想带回家,就去北荇住,别住在梧桐里。那是人陶迆买的房子,虽然现在在你名下,但你应该清楚房子是怎么来的。”
    薛望山脸上青一阵绿一阵。
    她暗爽,想着去年那次胁迫,她乘胜追击,还当着两位亲戚的面,告了薛望山的状:“去年夏天,爸爸还强迫我去长沛跟易女士吃饭,我不去,他说要开陶迆家的锁,砸陶迆的相机。我当时孤立无助,最后是薛宴哥哥陪我去的长沛。”
    大伯当场摔下筷子,把薛望山叫到了书房训斥。
    那时,她以为在这场对峙中,自己赢得很漂亮。
    后来才明白,那天的聚餐是她最后的开心时光。往后六年,她为这一天的口舌之快,付出了可用“惨痛”来形容的代价。
    家族聚餐结束,薛望山开车把她载回梧桐里,说要给她听个东西。
    然后,她就听到了储存在MP3里的这份录音。
    里面奇怪的喘息她并不能懂,也分辨不出里面的纠缠在一起的动静到底是谁的。
    “听不明白?”薛望山紧缩着眼眶,确定无疑地告诉她,“这是你亲妈和薛宴堂哥上/床的声音。”
    她惊恐抬头。
    “你整天陶迆长陶迆短,哥哥前哥哥后,现在还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录音卡顿了一下,果真出现陶迆轻灵悦耳又慵懒惬意的声音——
    “薛宴,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说:
    ——
    后天晚上10点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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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求助
    你有没有经历过, 信念的崩溃与支撑的瓦解。
    它会迅速突破心理承载的范畴,在身体上产生一种摧毁感极度强烈的垮塌和萎靡。
    有铺天盖地的针尖同时戳着皮肤,刺痛和涩麻自头皮开始, 密密麻麻地向脚底钻去。
    耳朵里则是持续不断的盲音, 刺激着你已经无法处理任何消息的神经,嗡鸣不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紧接着肌肉瘫软,原本轻而易举的抬眼、抬脚或者动动手指、伸伸舌头,都变得艰难无比, 它门全都不听使唤了。
    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羞辱性极强的失禁感。
    陶尔经历过, 体会过。
    那年, 她13岁。
    这之前, 陶迆在她的心里虽然不是完美的, 但确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她生前给了自己无比优渥的环境、自信坦荡的性格、爱我所爱的自由。死后也留给了她巨额遗产, 让她拥有不谄媚、不妥协、不将就、不焦虑的底气。
    但这段录音出现后, 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曾经和当下拥有的一切——财,物,脾性, 信念, 精神。
    十几分钟的时间, 像是从出生到死亡那么长。
    录音里伴随着人声磁化的沙沙声响,还在继续着陶迆愈发欢快和松弛的、对薛宴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