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最令人感到可笑的是什么?所有该出来的人都没出来,而最不应该被放出来的容十涟,和着印斟一起,此刻空荡荡的海面唯独只剩他二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干瞪着眼。
    印斟只觉得好笑,说不出的好笑。随后他终是按捺不住,近在容十涟跟前,那笑声是从未有过的讽刺悲凉。
    “笑什么?”容十涟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心心念念那个人,如今正是生死未卜……为何你还笑得出来?”
    印斟笑罢,后亦不再多言,容十涟却是微微滞住,随即明白过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难言。
    “怎么,你是认为……小妖怪没能从那里出来,算是逃过了一劫?”容十涟面部扭曲,同样与他嘲讽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印斟,他就算没有落入我手中,眼下船身已毁,就他那半截不中用的木头,能在箱子里活多长时间?”
    半天?一天?
    印斟何尝不曾细细算过这些时间?
    “不论他死在什么地方……”他淡笑一声,似是无所谓地说道,“都比死在你们容府要好。”
    这是他最后抱有的唯一一丝侥幸。
    但容十涟完全不能理解,印斟在为什么而侥幸。只因在她眼里,死亡代表着结束,也就同样意味着认输。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斗争之中,她一个人赢得轰轰烈烈,而其余所有人都是输家,都只是此一路行程上的丑陋陪衬罢了。
    “你有什么值得笑的?”容十涟对着印斟,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赢了……印斟,你听明白了吗,是我赢了!”
    印斟始终保持沉默,容十涟在他冷漠的脸上,几乎寻不到半分挫败者的凄凉……相反的,他的表情仍旧带着讽刺,容十涟一时甚至分辨不清,他究竟因着什么而感到讽刺。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她,又或许是单纯为了他自己。
    “我看你是疯了。”
    容十涟摇摇头,最终抬起手来,召唤身旁展翅高飞的一众猛禽:“容府派来支援的海船,也是时候该到了——猎鹰,速速回府通报我大哥,让他多支来一批人手,乘船到这片区域仔细巡察。兴许那怪物已从屏障出来了,只是迟迟不敢露头罢了……”
    初晨时的阳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潮湿,今时照耀在水面无数的残木随渣之上,就像在点燃那最后一抹微渺的希望。
    “还有,得想办法,让璧御府那老东西知道……我今天可算是立大功,把他的‘好’徒弟给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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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在生死时速……
    明天视角就会切换到颜颜啦,今天只是一个简短的铺垫。
    我会用事实告诉你们,印斟要比谢恒颜惨多了……
    ps ,这里印斟和容十涟有空说话,为什么他没出手抵抗,其实是因为他已经很累很累了,心累人也累,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动手了!
    然后关于容府的猎鹰,它们不是一般的猎鹰,经过训教和培养能听懂人话,而且远比一般鸟类要凶猛很多……反正一般鹰办不到的事情,它们都可以办到。
    比如谢淙养的傀儡鸟,也是一样哒~
    第215章 傀儡的媳妇儿
    傍晚最后一丝霞光落尽, 天外响起数道绵长而悠远的鹰啼之声,彼时隐约传入耳畔深处, 便只剩得零零散散的一点。
    谢恒颜感觉自己是泡在水里,半截完全浸湿乃至发霉软化的枯木。等他渐渐恢复了神识,开始对外界一切有所感知的时候, 方觉半边身体是麻木的, 因着长时间的强行弯折与海水浸泡,如今已僵硬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他勉强抬起半颗脑袋。这会身体仍旧弯在箱底,就仿佛同那木箱连体生长般的,他想方设法也没能从中脱身,却反而越发像与之紧贴于一处。
    ——此时,距离屏障裂口外陡然掀起那道巨浪,已过去了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印斟?”
    黑夜里,谢恒颜双手撑在箱边,勉力自箱口探出一颗湿漉漉脑袋。
    他胆子其实很小, 半点风吹草动就能立马犯怂, 也就只有印斟在身边的时候,才能强使自己撑起那点胆量,做出与自身勇气完全不符合的事情。
    然而就当他冲破所有底线, 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决意要带印斟脱离这道屏障的时候, 忽而一道巨浪袭来, 他们谁也看不见谁——等到谢恒颜再睁开眼的时候, 印斟已经不在身边了。
    “印斟?”他哑着嗓子, 半边身体蜷在箱侧,忍不住连声朝外唤道,“印斟你在吗?”
    偏这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周遭俱是漆黑的一片,不时只听得远近不一的浪潮扑打声,一阵一阵在箱外翻滚不断,像是要将谢恒颜那只木箱往别处推搡。
    “不会……没出来吧?”谢恒颜浑身挂满水珠,如今挣扎着要爬出箱底,却在与海水相触碰的刹那间弹了起来,又触电般的重新缩回箱内,愈发小声地唤道,“印斟……印斟你在哪儿?”
    周围光线晦暗到模糊不清,谢恒颜被水泡腐的五指伸出去,很快便被海上堆积的浓雾所包围,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蜷缩在那水与云雾所形成的方寸之地,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终究趋向于力竭,甚至连印斟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印斟……
    你不是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