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名小倌在五陵渡能有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傍上了什么高枝?
    这高枝不会跟独峪人有关系吧?不然为何要抓左哥?
    美男子眼中微微浮起一抹疑惑的神色,他右手二指推开聂云汉的刀锋——敢情人家就没把聂云汉的威胁放在眼里——走到卓应闲近前,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你在哪里闻到过?”
    那神情不是紧张,倒似迫切。
    卓应闲盯着他的眉眼仔细打量,片刻后才试探地问道:“阁下是否叫苗笙?”
    那人听到这名,神情突然一滞,接着便目露凶光,向前踏了一步,揪起卓应闲的领口,低声道:“你是谁?”
    尽管他不会武功,聂云汉还是不由自主想要上前,却被卓应闲伸手阻止。
    游萧拉着那人的袍子:“舅舅,应闲哥哥不是坏人。”
    “我不认识叫什么应闲的。”那美男子眉间仿佛落了冰霜,“这名字我许久不用了,你如何得知?又为何而来?说!”
    卓应闲此刻轻轻笑了起来:“你自然不认得叫‘应闲’的,但你应该认得另一个叫‘小弦儿’的,对吧?小笙哥哥。”
    这声称呼实在太过亲昵,叫聂云汉听得极为不适,但那美男子的神情却突然间由怒转喜,微微勾起嘴角,笑成春花一朵:“你是小弦儿?”
    游萧好奇地插嘴:“应闲哥哥也叫‘小弦儿’吗?跟我一样是弓弦的‘弦’字吗?”
    “对,就是用他的名字给你取的乳名。”苗笙笑盈盈地说,目光不曾离开过卓应闲的脸。
    聂云汉一怔,心道,这得是什么交情?怎么没听阿闲提过?
    卓应闲正有此一问:“为什么用我的名字?”
    苗笙垂手按着游萧的发顶,笑道:“因为我认识的人当中,就属你命好,能从柳心苑逃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卓应闲现在的模样,笑容更甚:“看你现今这样子,我果然没猜错。你当时才十二,这么多年过去,果然人出落得更标致。”
    “刚刚见你,我只觉得眼熟,虽然那会儿你已经十六,容貌已长成,现在看变化不大,可气质情态都不太一样,我一时真不敢认。”卓应闲欣喜道,“要不是闻出了‘有所思’,我定不敢确认是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只喜欢这一种香。”
    苗笙神色黯然一瞬,很快便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我这人念旧。”
    聂云汉在旁边“咳咳”咳了两声,试图提醒卓应闲,自己还在呢。
    卓应闲当即反应过来,扭头对他道:“汉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师父救我那天,原本是要去柳心苑听曲儿的?那个声名远扬的小唱,就是小笙哥哥。”
    苗笙淡淡道:“那是恩客们谬赞。”
    聂云汉可没他俩这么高兴,冷冷一拱手,算是见了礼,当即便道:“既然是旧相识,不知道苗公子能不能放了在下的兄弟?”
    卓应闲也恳切道:“左哥是好人,你们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这次来五陵渡只不过是想打探一些事情,别无他意。小笙哥哥,能不能放了他?”
    听了这话,苗笙脸上的笑意敛去不少,淡淡道:“不如先跟我去舍下,再议此事。”
    卓应闲看了聂云汉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对苗笙道:“好啊,难得遇见故人,正好与你叙旧。”
    苗笙抬手一挥,围在他们身侧的那帮汉子便“哗啦”一下散去,混入人群当中很快消失,就连聂云汉的眼力一时都无法分辨他们各自的位置,就仿佛这些人从未存在过似的。
    这等“大隐隐于市”的本事可真是厉害,饶是聂云汉也不得不咋舌,看来赤蚺还是自视甚高了,高手在民间呐!
    苗笙伸手轻揽卓应闲的后背,带他向前走去:“一别多年,真是认不出你来得了。你可不知道,当年你失踪之后,那老鸨急坏了,快把整个城都翻了一遍……”
    聂云汉看俩人边聊边走,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有些郁闷,伸手抓住正想要追上去的游萧的后领子:“小短腿,追什么追?没看你舅舅不爱搭理你了么?再说,就你这样能跟上他们?乖乖骑马吧!”
    “我舅舅才没有不搭理我!他就是看见应闲哥哥高兴!”游萧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子一轻,原来是聂云汉把他抱起来,放在了马背上,他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应闲哥哥跟我舅舅一定投缘,谁想到他们俩还是旧相识呢?!”
    聂云汉牵着马,面色阴沉地跟在卓应闲和苗笙身后,看着他们聊得投契的样子,心里着实不爽。
    是啊,人家还用阿闲的小名给自己外甥取乳名呢。
    前边苗笙说的话顺着风飘了过来:“虽然有个丫头撞见那个爱欠账的人翻过墙来,推测必然是他把你带走的,但老鸨不知道这人是谁,用的名字也是假的,根本查无可查!”
    “那是自然,我师父是个道士,出门喝花酒听唱曲儿不会用法名,肯定编了个阿猫阿狗的化名,老鸨自然找不到。”卓应闲说起师父,心里挂牵,面色不由沉了沉。
    苗笙并没注意到他神情低落,继续回忆旧事:“当年前前后后找了你三个月,最终仍没有消息老鸨才作罢,一直嚷嚷着赔大了。你可不知道当时我们这些人有多羡慕,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被人救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