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往事如烟
如今临着放暑假，赶着七月，土乡土长的人都想把粮食抢收了后再去医院。
所以，这得至少大半个月都农忙呢。
医院里也就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可走廊里的回音大，县医院总共就这么大，出了门右拐，不到十步就到挂号收费的窗口了。
这么一询问，在病房里的王彩霞就听见他的声音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坐着等，还是躺下来等，最后想想，还是躺下来比较安稳，至少心也会安稳不少。
曹仁东一进门，脸上挂着倦容，看见女人躺在病床上，他目光一怔：
“你这病，得治，跟我去京都吧，我找最好的大夫，实在医疗条件达不到，我带你出国换心脏。”
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下去，亲眼看见他曹仁东是如何弥补的。
曹仁东说完这话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提前准备的好的台词不是这句话。
在飞机上想了一路，在火车上想了一个多小时，转乘长途客车又想了几个小时呢。
本来预备的是，一见面就说——好久不见！
或者是说起他们俩之前的曾经，年轻时候的场景，哪怕是提起曾经的天空有多蓝，风有多凉快，星辰有多清晰。
那也比一开口说这莽撞话要强。
“都这把岁数了，不想遭罪了，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王彩霞眼里有湿润。
她就不能看这个老头子，想当年，他多帅气，多英姿飒爽，多招人喜欢？
时间过的太快，一下子就把人赶老了。
“彩霞，你有什么话就问。”
曹仁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太珍惜她了，总是怕一句话里有一个字说错。
他在商业职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没有底气过。
“景铭还小，很多事情他不懂，可你都这把岁数了，会不懂吗？你把他弄到你手底下做事，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王彩霞眼睛里都是痛苦：
“儿子是我的，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凭什么把他要走？你到底要多绝情才肯放过我。”
曹仁东看着痛苦的女人，心里一沉，有一种叫做折磨的滋味从胸口蔓延到了喉咙。
他不是想抢走她这么难才养大的孩子，而是想弥补。
“我还不是因为你……我……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聊聊，像以前那样，心平气和的听我说说！”
“我？”王彩霞有些吃惊，想要夺走她吃尽苦头和被人嗤笑贱骂才养大的儿子，说是为了她？
王彩霞觉得可笑的无言以对。
“你曾经骗了我，现在又想拐走我儿子，门都没有，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孩子多苦，你不懂的……
你就算是到了闭眼，你也是不会懂的……”
“我错了。”曹仁东被这句话刺破了心里那块最软的肉。
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膝跪在床前。
“有什么用？苦日子我熬过来了，可你呢，就要把我的儿子抢走。”
“彩霞，我知道你怨恨我，可……可你愿意让俩孩子跟着我的姓，这就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曹仁东似乎说了这辈子最死皮赖脸的话，可他不介意，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始终是辜负她的那个角色。
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想说的都说了，你最好不要抢走我儿子，我也不会跟你去什么京都，就算我病死了，也不会去的。”
王彩霞的声音逐渐低沉。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他那一跪，其实已经戳痛了王彩霞的心。
“都这把岁数了，我这老脸也不要了，你看着办吧，不原谅我，不跟我回京都，我这……不起来了！”
曹仁东何时跟人下跪过？
说完这话，曹仁东撇过脸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这么跪着吧。
他是笃定了王彩霞心里是有他的，就算她狠心背对着他侧躺着，那她也是个心地善良又心软的女人。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轻易起身的。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曹仁东的膝盖贴着地面，有些冰凉的发麻。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依旧无动于衷。
半个小时，就可以弥补她王彩霞这辈子受的苦吗？
王彩霞，脑子里闪过一条开天闪电，暴雨倾盆，她抱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一个，跑到娘家要饭。
“你这么丢人显眼的女人，还有脸来要饭，赶紧滚！”没有男人，自己生了俩孩子，这传出去不怕叫人戳脊梁骨？笑个十年八年的都说不准。
那丢出来的馒头在泥水里滚了好几圈，若不是她捡的快，那馒头里头都吸满了泥水。
她慌乱的把外头吸了泥水的馒头皮儿厚厚的剥下来一层，塞进自己嘴里。
干净的馒头芯儿，掰开两半，一个给景辉，一个给还在怀里的景铭。
能弥补吗？
不能，她受的苦，比谁都多。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男人，但是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彩霞，你……哭什么？”
曹仁东吓了一跳，起身赶紧把女人翻过来，见她哭的苍凉又狼狈，他心疼极了，把她的脑袋抱在怀里。
很庆幸，她没有挣脱，只是越哭声音越大，她死死地抓着曹仁东的胳膊，哭嚎着捶打他：
“你知道我吃了多大的苦吗？……呜呜呜……你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我们的孩子成了野孩子……
我带他们讨饭……我怕他们饿死了……我下跪求人家给吃的……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害苦我了……你害得我好苦啊……”
曹仁东任由她捶打。
可怜女人身子虚弱，即便自己觉得失足了力气，可对于男人来说，跟挠痒痒一样。
曹仁东看她这幅模样，心里一疼，竟抱紧了她，哭了起来：
“我错了……彩霞……我错了！”
“景铭，别进去了！”
病房门外，程媛媛把曹景铭拉住了。
她知道，景铭在这一点上是很记恨曹仁东的。
更何况，这王彩霞的哭声那么大，景铭的手都攥紧了，保不齐进去了反而坏事儿。
“没事的！”
曹景铭回头看了一眼拽着他胳膊的丫头，似乎眼里仅有的温存都留给她一人了。
在回眸时，全世界都冰冻三尺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