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
    那竟是存心的。
    一个背地里对他爱之深切长兄如父的人,到了面前怎又会变成豺狼虎豹?艾叶理解不了,可又问不出口,就只能这样无声看着他,甚至忘记自己手中的血还流个不止。
    顾望舒无奈叹了口气,回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卷纱布和瓶药膏,蹲在艾叶面前,扯下一截来敷上药,伸手去拉艾叶那只伤了的手。
    顾望舒的手是凉的,还没穿好衣物就被直接从被褥中拽出来晾在这天寒地冻的屋里,很快就会冷下来。
    冰凉触感碰到艾叶的一瞬间。
    他突然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双眼瞪大逃避似的滚了几圈,却发现实在是无处可逃,只能全身畏缩着垂头跪在顾望舒面前。
    顾望舒指尖一滞,停在空中,陪他就这么静谧无声着待了一会儿,直到两人气息都均匀下来,才开口做声。
    “你也有话要说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改成早上更新!定时8点,你们懂呦~
    如果10点以后还没看到,那就是出问题啦……
    第59章 沉沦
    艾叶翻起眼球偷瞄,神情像极了个做了坏事咬坏主人心爱物什的心虚小狗。吧唧吧唧嘴,喉结上下滚一滚,偏头避开顾望舒那分明平淡如止水,却能将他灼烂的目光,只哼出了个蚊蝇细弱的:“嗯……”
    顾望舒胸口还撕拉的疼,没什么力气一直蹲着,便用手撑着身子,忍着酸痛缓慢席地坐在面前,把药布搁到一边,认真道:
    “说吧,别憋着,我听。”
    艾叶不敢看他,目光闪烁躲藏,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滴血,幸好是在个昏暗的房间里,对面的人应该看不清他此时窘态。
    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
    顾望舒见他半天都没吭声,手里血淌了一地也不管不顾,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便强行探身去抓他的手。艾叶被顾望舒这突然的一凑惹慌了神,直将手藏在身后往后仰着身不让碰,情急之下喊出声来。
    “我说!我说!你且先别碰我!”
    顾望舒扑了个空,腰侧刚又被顾长卿踹了一脚此时疼得很,擎不住力,一个重心不稳直接砸进艾叶怀里,脑门正撞在艾叶下巴上,两人都“哎呦”一声疼得嘶嘶啦啦,顾望舒更是一时半会找不到重心,直起不来,惹得脾气登堂而上,闷在艾叶脖子里骂骂咧咧道:“抽风啊你?!”
    艾叶赶紧腾出没伤着的那只手给他重新推起来,手掌下顾望舒一颗心跳频率清晰可辨,每一声都直敲在他心坎上。
    就好像那夜他伏在自己身上,浑身滚烫炽热,试图去寻找一丝冰凉慰藉时,一声声敲在他心头的跳动。除了比现在的更加真实外,并无不同,就是他。
    艾叶着了蛊,即使顾望舒已经重新坐稳,他也没能放下手来。
    “你就……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
    艾叶低着头,念出了声。
    “觉得我对你的这份心意,难堪,困扰,羞愤,恶心,厌恶……不值一提,才避而不谈的吗。”
    顾望舒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手,听他咬牙说完这段话后痛心得捏成了拳,紧紧攥捏着自己前襟的衣服,直到板整衣襟被揉成一坨褶皱烂布,依旧颤抖用力,与抽噎声同频,和啪嗒掉落在地的泪滴声。
    顾望舒恍然一惊,他这是在哭!
    莫名说了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兀自哭了?
    “你说什么啊!我何时曾言讨厌你了?有话好好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个什么劲儿!”
    “那你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装成不记得!”
    艾叶执拗的转回头看向他,声嘶力竭在哭喊,泪水不争气爬了满脸,弄得自己湿淋淋潮乎乎的,不忿与羞愧交织。
    他不在乎了,如果顾望舒真的这般羞耻于那天的事,真的那么鄙夷嫌恶于两人发生过的关系,那自己的坚持与纠缠还有什么意义?以为的固执讨好终会融化寒川泠月的心,可最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只不过是在践踏那人被凌虐破碎的灵魂,只是在他人生中累积到入骨化脓的伤口上不断撒盐扯拉,所有自以为的“对他好”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自我感动,实则只是不停在让他更为痛苦不堪一味忍受!
    那我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
    艾叶猛然记起顾望舒曾在深林中扪心疾首的求他放过自己,那时为何没能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早已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他早就受够了厌倦了疲惫了,也许他求的真的不是救赎,只是想安静孤落的活这一辈子就够。
    顾望舒就是天际上那轮孤月,他不需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也不需要陪伴点缀,一个人就足够发光发亮。阴晴圆缺自有天道,不需要自己假意的施舍,即便本身无光,也能为世人张须烛。
    一个生来不凡的人,必然要走的也是不平凡的路,又何必妄想能引他步入俗世,尝人生百态呢。他不属于这人间,而我也,本不应属于这里。
    “罢了,罢了,罢了……”
    艾叶连说三声罢了,任凭泪水肆意,他停不下来。
    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动心,第一次认真,第一次将一个人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也是第一次希望一个人能真的幸福。
    可若是你的幸福里不包括我,假若我只是你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