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师台一事着实寒了周清衍的心,他便也没有追问,只疲惫地略点点头闭眼休息。
    楚恒无论说话与否目光一直落在周清衍身上,见状立刻敲了敲他的肩膀。后者睁眼:“嗯?”
    话不必说的太明:“你的辞呈何日能批下来?”
    周清衍愣了愣,脑中忽地闪过当一句“你当真姓周不姓楚”,心里刹那间凉了半截。半晌,青年方道:“还有些时日。”
    至少,至少他要把楚府灭门一事查清楚,不能白白让楚将军受了这份屈辱。
    楚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旧继续道:“等你辞呈批下来,随我离开京城可好?”
    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我这三年一点点建起来的桃花源。到时候你能轻松舒坦地住在里面,没有刀剑风霜,四季温暖如春。
    出乎楚恒意料的是,周清衍罥烟眉峰稍稍一弯,眸光温润无双,仿佛春日初绽的海棠花。他说:“好啊。”
    这一厢楚恒轻柔地哄睡了周清衍,那一厢钱云儿省亲结束顺利回了宫。
    钱云儿梳洗打扮时,底下有个大宫女走进来,低垂着头凑到贵妃的耳边:“娘娘,您说的消息我已经传出去了。”
    钱云儿勾唇一笑。她生的不算貌美,胜在温婉贤淑,尤其是笑起来时更有贤妻之形:“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嘉兴帝最爱看苏青穿文人的衣裳,两人独处在殿内时苏青一直是文人常服。可今日大臣前来商议要事他不便在旁伺候,也来不及回房换衣,只得躲在了厢房中。
    这是他的屋子,比起其他的宫女太监宽敞明亮许多,原本嘉兴帝还打算布置一番,苏青默不作声把与身份不符的东西尽数退了回去。
    这屋子除了宽敞些够他放书简,倒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苏青乐得有时间读书,谁知刚翻开书简,底下就有小黄门来报:“苏公公,齐贵妃派人来报,想让您去拿给陛下准备的点心。”
    书简上的手轻微的僵硬。半晌苏青打开门给了小黄门一块碎银道:“有劳,我这便去。”
    小黄门没曾想报个信还有赏银,果然周围人所言不虚。陛下身边的苏公公性子好,不打罚比他品阶低的,说话还彬彬有礼。
    苏青换了衣服,边走边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前几日陛下说他老了,苏青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自从做了皇帝,他的顾忌少了许多,这宫里有些地位的嫔妃背地里只怕嚼烂了舌根,每年明争暗抢恩恩怨怨不少,苏青大抵习惯了,恩怨来往也不欲躲。
    苏青爹娘相继离世后他变卖了祖产,其中大半赠与了当地穷人家,留下少许充作盘缠进京赶考。他是落了榜后被人一闷棍敲晕,再次醒来就在东宫。
    昔日受人欺负的流浪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苏青刚醒来脑子尚且不清醒,喃喃叫出了太子殿下的名字:“阿武。”
    他告诉阿武,他爹娘都没了;阿武对他说:“你留在我身边吧。”当年的东宫太子,除了一个虚名和一个钦天监,再没有其他助力。
    苏青留在了东宫,此后五六年一直是太子背后最有力的幕僚。
    原国虽允许男子双方婚嫁迎娶,但皇家的皇后一直是女子。苏青清楚这一点,本打算等阿武登上皇位就回江南。没曾想不过多留了一天,他梦里的江南就彻底烟消云散。
    他再也出不了皇宫,去不了江南。
    往后三四年,苏青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起初是身体虚弱得下不了床,后来就成了不敢下床,忘了如何走路,如何如厕,浑浑噩噩的宛如一根烧焦的棍柴。
    以至于他没发觉阿武扩充了后宫,有了好几位小皇子,朝廷上下一片欣欣向荣——只有他被抛弃在了尘埃中。
    他不是没有质问过阿武:当年他落榜当真是因为学问太浅德不配位吗?阿武眼神躲闪时,他的噩梦成了真。
    后来,后来是怎么了?忘了,好像那些撕心裂肺的往事都成了前世的记忆,云烟似的飘在眼前,虚无缥缈。
    苏青穿过御花园,齐贵妃的贴身大宫女提着食盒站在殿外,见他来了笑着迎上。
    苏青行礼谢过她出门相接。
    那宫女和齐贵妃很像,都是心机深重性子活泛的主儿,笑眯眯地同他说:“有劳苏公公跑这一趟,这点心可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娘娘的手至今还疼着呢。”
    不知点心里是不是藏了针还能扎疼人的手。
    几十年待在皇宫,苏青早早把脑子里的话打散,面上温声细语:“姑娘放心,我会与陛下细说一番。”
    宫女果然笑得更开心了:“多谢苏公公。”
    苏青提着食盒再次路过御花园,背后猝不及防传了一阵巨力。
    苏青眸子猛然增大,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是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苏青只来得及“唔唔唔”的叫了几声。
    随即被那人拖进了草丛。
    作者有话说:
    啊,双更的第二天失败(鞠躬),放假回家太开心了完全没有准备计划。明天继续,我看看能不能有进步。
    第44章 尔虞我诈
    “人没了?”周清衍歪靠在床榻上, 楚恒正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早膳。
    今早宫中传出消息,陛下身边的苏公公昨儿个在御花园遭遇了刺杀。事情只有那么一句话,剩下的宫中人全部三缄其口, 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