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修果到达殿门口时,怎么还能闻到十分浓郁的血腥味呢?
    修果推门而入,破口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不用灵力修复伤口!”
    门内的庄颜被喊了个措手不及,本来扶着床柱正要站起来,看到门口的小孩,错愕了许久。
    那毫无血色的两片嘴唇蠕了蠕,似乎想说,「你回来了」,似乎想说,「你怎么知道」,似乎想说,「我没事的」……
    说出口的却是,“完整的处罚,还包括受刑人不借助外力,自体愈合……”
    “你怎么这么倔!”修果气急败坏,“就是不知道变通!就是不知道为自己讨一点好!”
    庄颜低头咬唇,许久才说道:“不以身作则,我怎能为人君,怎能为人师?”
    说到这里,庄颜抬起头,却在看到修果的脸时,表情一僵——
    “你怎么……哭了?”
    修果一抬手,摸到脸上一片湿,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一辈子,修果被打得甚至断过腿,他都没有哭过。
    但是因为庄颜看起来很虚弱、看起来很疼……
    修果第一次哭了。
    看到小孩如此,庄颜也心软了,“别哭了……”
    修果却难得柔软,走到男人面前,委屈道:“老师能不能抱抱我……”
    “抱?”庄颜为难,“都是大男人,抱什么抱?”
    “我才不是大男人,我还只是小孩子而已。抱一抱吧……”
    小狼狗柔软下来,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奶狗。
    庄颜叹了一口气,拿小孩没办法,只得同意。
    修果得了许可,这才黏糊糊地贴上去。
    因为庄颜身上伤口未愈,修果不敢抱得太重。
    但仅仅这样,可以嗅到老师身上隐在血气下的淡淡体香,他也很满足了。
    “老师……”修果声音被压得闷闷的,“你身上好香。”
    “是桂花的香气吗?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还做了些桂花糕。”
    “老师对我真好……”
    “你也知道?那以后能不能懂事些?我对事不对人,如果不是你做错事,怎么会故意刁难你?”
    “老师,我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动用私刑是万万不可的……”
    庄颜絮絮叨叨教育着小孩,传递着法制观念的重要性。
    小孩抱着老师,嘴上「嗯嗯」应着,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
    修果心想:
    老师,我以后会乖的。
    只不过,不是因为这些大道理……
    只是因为你。
    ……
    又过了几年。三大判官正式举办授礼。
    “黑白生灰,灰成黑白。”庄颜说,“所以今后,我为灰判官,你二人各为黑白判官。”
    黑色稳重,庄颜将这个颜色给了贺川。
    白色轻盈,庄颜将这个颜色给了修果。
    典礼上,庄颜带着学生郑重宣誓:
    三大判官将为冥王效力,殚诚毕虑,尽心竭诚。
    冥王是冥界最公正的尺度。
    那么三大判官,将严格将尺度视为行事规矩,绝不逾矩。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冥界都运行得比神界更稳定。
    神冥两界的神明闲谈起来时,都会提到庄颜教导有方,教出了两个得力的学生。
    一个与庄颜神似的黑判官,完美走上老师的道路,唯规矩是从。
    一个与庄颜贴心的白判官,手段狠辣但有分寸……
    却只唯庄颜是从。
    ……
    一切本该就这么顺利地发展。
    冥界有最强的泰山府君,有知名的三大师生。
    一切本该无虞。
    直到距今将近40年前,冥王突然擅自去了趟人界。
    那是冥界创建以来,易枫第一次离开地府。
    事出突然,庄颜根本没能拦住。
    可易枫回到冥界后,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就那么又过了20年,一日,庄颜突然被易枫要求,对其开放所有生辰册的权限。
    根据创界时两人一同制定的律法,庄颜毫无疑问地拒绝了。
    再过了几日,黑判官贺川,突然奉冥王的命令,亲自来缉拿恩师庄颜。
    当时,修果与庄颜在一块,自然护着庄颜不交出去。
    庄颜也不理解,自己一生坦荡,何罪之有?
    贺川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看起来非常痛苦,但还是强忍动摇,坚定道:
    “泰山府君宣判您徇私枉法、私自篡改生辰册。他曾给过您机会自首,但您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庄颜大惊,想起前几日易枫来要求开放权限的事,没想到那竟是对方给的「机会」。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川口中所说的「宣判」。
    “怎能就凭空定了我的罪?”庄颜忙问。
    贺川眼底一片猩红,像是失望,像是悲愤,“您最清楚,冥王不会谋私,所言即是铁则。而府君下达缉拿令之前,就已经给我看过,确凿的证据。”
    “什么破证据?!”修果原地起跳,“你相信那个狗屁冥王的证据,也不相信老师的为人?”
    “如果证据有误,老师可以亲自去与冥王对峙。”贺川坚持道。
    “你不信老师!你就是不信老师!”修果情绪激动,“你别想动老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