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对她的占有欲, 向来都是这么强。她就像他的衣服,他的附属品, 他想要就要, 想扔就扔。
  周时放控着她的手,反扣在墙上。
  反抗,让他变本加厉。
  扭缠的身影。
  久违的悸动。
  她的手被摁在墙上, 十指缠绕, 摩挲。
  周时放低头看她。
  毛衣覆盖不住曼妙曲线,肌肤如象牙般瓷白, 脖颈修长优雅, 发质浓密光泽, 凌乱铺在脸上。五官线条精致, 鼻尖弧形挺翘, 沁着薄薄汗珠。
  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钻入鼻息,是魅惑的甜香。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把脸埋在她的发里。她最珍视的是这头黑发, 如云般松软皎洁, 从来不舍得让人碰一下。那时候周时放还在追她, 开玩笑似的伸手抚过她的长发, 被她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后来他再也不敢这样随意开玩笑。
  他循着熟悉的本能直觉, 在香气萦绕中寻到她右肩上的那颗小黑痣。
  偏离锁骨一寸往下浅浅凹陷, 周时放喜欢这个位置。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美,这里尤为性感。
  他曾无数次,迷恋贪婪地, 深陷。
  这一次, 也一样没逃过,她为他设下的迷魂陷阱,再一次低身覆了上去。
  钟瑜的房间,自从结婚之后,周时放让人做了隔音,再大的响动也惊扰不到外面。
  他用了一点力道,带来了痛感。
  钟瑜猛然惊醒,一把将他推开,藻丝般铺开的发如云雾般凌乱唯美。
  衣衫半解,双手遮住风光处,跑到门口。
  她心跳加急,双手颤抖,在门把上拧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如同一条挣脱渔夫无情的网,逃回大海的鱼。
  钟瑜跌跌撞撞在走廊跑了几步,全身颤抖,热的厉害,坐在台阶上,抱住膝盖,盯着房间的方向。
  唯恐他从屋里走出来。
  要是再来一次,她没有余力招架。
  周时放始终没有走出房间。
  心跳慢慢恢复,还是急促的喘。
  她现在脑子里空白一片,无法思考。
  有那么一刻,她很迷茫。
  也许他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她的这具躯壳,而不是钟瑜这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
  以前她也问过他。
  在最爱的时候,挽着他的胳膊,俏生生地问。
  他笑。
  笑起来的样子极魅惑动人,眼尾微翘,自有一股风流痞气在眼底漾动,手指撩拨着她挺翘的臀线,拍了拍,随心散漫地接话,“从你的身、心,到人,哪一样我都喜欢。”
  情动时说的话,三分是真,五分是假,还有两分是荷尔蒙的作祟。
  可她那时却偏偏,深信不疑。
  钟瑜不知坐了有多久,身体有些僵硬,喉咙干哑。动了动腿,撑着地面坐起来,到对面房间里拿了罐啤酒。
  单手拉易拉罐这绝活是高中那会儿,跟一帮校外的男生学的。
  她从小性格就像个男孩子,跟父母常年在外忙于事业也有一定关系,姐姐照顾她很多,除了姐姐和向晴,她不和女生们玩。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女生之间喜欢搞小团体,必有一个老大,老大不喜欢谁就孤立谁。
  没意思的很。
  她长得漂亮,性格张扬活泼磊落,很多女生看不惯她,制造谣言在背后诽谤她,说她跟多少男生上床、打胎、流产,谈过几段恋爱,是个乱七八糟的女孩子。
  那时年幼,血性放刚,被人冤枉了忍不下,以为只要叫那个传谣的闭上嘴巴就可终止这场无端的脏水。
  也曾挥动拳头威胁,可得来的却是那女生哭哭啼啼,在学校论坛,在公共场合,和别的同学痛诉谴责她的“暴力”,甚至跟老师告状。
  她不再和那些女生来往,也不再费尽力气加入她们的小团体。她的朋友中都是男生,喝酒聊天畅所欲言,洒脱自由豪放不羁,连说脏话也不会被人骂粗俗。
  钟瑜把一整罐啤酒喝完,手一抬,瞄准垃圾桶扔进去。起身到洗手间,大片灯光铺洒,精致的脸苍白。她对着镜子用力抿了抿嘴唇,让嘴巴有一点血色。
  衬衫的领口大开着,上面两粒纽扣被他扯掉了,脖颈沿着锁骨一路往下,到肩膀和胸口,细细密密的吻痕,在白腻的肌肤上,异常鲜艳。
  钟瑜随意拉起落在肩膀下的衣服遮住肩膀,撩了下头发盖住胸前大片草莓。
  她关上门,想泡个澡。听到外面门开了,心一慌,手上动作慢了一拍,再抬头时,和站在暗处的男人四目相对。
  一瞬刻就打消了想洗澡的念头,趁他出来赶快回房间换身衣服,然后下楼。
  钟瑜刻意装作大方的样子开了门,像没看见他一样,侧着身从旁边经过,擦过的一瞬,男人突然开口:“现在连碰都不让我碰了?”
  钟瑜脚步顿住。
  男人侧头看她,“嫌我技术不好?”
  她没吭声,只想赶快走。
  却被他一把扼住手腕,抵到墙上。
  天旋地转,钟瑜只觉得心口被一股力道冲击着,血液突突突撞击着血管,是比刚刚更强的冲击力,来不及思考,男人捏住她下巴,脸颊贴着她的脸慢慢摩挲,目光却沉郁的让人心悸。
  “看来薄逸北比我更让你觉得舒服。”他笑,带着一丝残忍,像是看不见血的刀影插进她心里,“要不要试试,谁的技术更好?”
  钟瑜胃里翻滚,抬脚踢他。
  一边踢一边骂:“对,他就是比你好,你拿什么跟他比?!”
  是气话,他却听不出来。
  像是被刺激到了,抬起的脚被他用力抵住,低头狠狠吮吸她的唇。
  钟瑜疼的皱起眉心,狠狠咬下去,血腥气占满口腔,他非但没松开,转瞬将她打横抱起,踢上门,扔进浴缸里。
  她想跑,挣扎着从浴缸里爬起来,被周时放一把按住,另一只手抓起花洒,水流铺天盖从头顶降下。
  钟瑜踢他打他骂他,眼泪混着水流一起滑下,“周时放,你这是xx,我要告你!”
  他抹掉眼睫上的水珠,笑的像个斯文败类,“去告,告到我身败名裂。”
  装满浴缸的水波光荡漾。
  裙子浸透,掀到腿根。
  白浪翻滚,那条鱼,扑棱了几下,沉下去。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盛夏的傍晚。
  太阳高照,树叶青翠欲滴,隔着窗户,知了叫声响彻安静校园。
  钟瑜在学校图书馆二楼查找资料,空调开着,还是热的后背粘稠。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敲下最后一个字,捞过桌上的手机。
  看了一眼之后,关了电脑,拎起包,刷卡出来,在走廊上给周时放打电话:“试镜结束了?”
  “图书馆四楼,现在上来。”
  钟瑜楞了下,挂了电话,把包寄存了,趁管理员没注意,猫着腰偷偷溜上四楼。
  图书馆从三楼以上不对外开放,四楼是老图书室,陈列的图书上万本,大学四年,钟瑜第一次上来。
  她绕过晒在走道上一地的书,从那扇虚掩的大门里晃进去。
  里面静静悄悄,满室的书架,层层叠叠,阳光打进来,蒙着厚厚的尘。
  像进了另一个世纪般安谧。
  没看见周时放。
  她随意在书架前走动,手指在书脊上跳动,像弹钢琴一样,看到一本最近一直在找的书,刚抽出,忽然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
  钟瑜轻呼一声。
  周时放反身压她在书架前,白皙的手掌捂上她的嘴,“嘘。”
  阳光洒进,他眼里仿佛带着光。
  钟瑜有些茫,心跳不自觉加快。
  静了静,她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一些说话声,然后有人似乎走了进来,搬走了一些书。
  周时放垂着视线,目光停留在女生的脸上。大概是热的,她脸有些绯红,阳光在她脸上跃动,白皙细密的绒毛清晰可见,乌黑纤长的睫毛落在他鼻尖,痒痒的。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透过单薄的衣服似乎也能摸到细滑柔嫩,如牛奶般的肌肤。
  额头上的汗,淡淡的香,连汗水也过分可爱的怦然心动。
  阳光落在脚边,小小的尘埃在光里舞动跳跃。
  钟瑜很热,拿开他的手。
  瓷白的脸颊粉扑扑的,带着点儿埋怨,小声说:“我都快被你蒙死了。”
  刚说完,眼前光影一暗,落在脸上的光被男人低头的姿势遮盖。
  钟瑜手里的书掉落。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无人的图书馆,在积满灰尘尘埃,铺满阳光的书架前。
  后来,他说,很早之前看到她穿着那条露肩丝绸长裙,背对着他蹲在图书架前的蒲团上低头看书,那时他就在想。
  一定要在图书馆里。
  至于姿势。
  怎么撞。
  掀开裙子就行了。
  就像现在这样。
  ……
  那天后来,钟瑜跟着他去了他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
  ……
  沉沦。
  不知道到几点。
  被他抱着进了房间,钟瑜迷迷糊糊。
  后来又被他抱着去洗了个澡。房间浴室里的热水是怎么出来的她也不知道,一整夜都像在滚烫星河翻滚,男人有力宽大的手掌托着她柔软的腰肢,一遍又一遍疯狂狙击。
  混沌之中,她听到他在耳边说:“不想走了,想把你绑在腰上,哪儿都去不了。”
  她没有言语,没命地打他,让他滚开。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说。
  不想见到他。
  后来周时放是什么时候走的,钟瑜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剩下一室旖旎和凌乱。
  她捂住脸,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钟瑜在楼上踌躇了半小时,跟早练回来的钟妈道明实情。
  “傻孩子,”钟妈摸了摸她的脸,“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心情不好?”
  她低头看钟瑜手上,“你以前总是说,婚戒是身份的象征,不管去哪里都会戴着。昨天你没戴,放儿也没戴,但他愿意回来,陪你演戏,说明心里是有你的。”
  钟瑜垂下视线,没有吱声。
  “他长年在外拍戏,你们聚少离多,难免感情会淡,爸爸妈妈都是过来人,不能劝你们勉强自己。只是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外,妈妈还是不放心,要是外面过的不开心,就回家来吧,爸爸妈妈养的起你。”
  钟瑜眼眶红了一圈,抱住母亲,低低叫了声:“妈,谢谢你们。”
  钟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擦了擦眼睛,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对了,你爸爸我还瞒着他,要是被他知道,没准会抄着家伙追到海市去,不过,这瞒也瞒不过多久,我到时候还得跟你姐商量着。”
  钟瑜点点头说好。
  -
  钟瑜回岛城继续工作。
  这个圣诞和节目组的同事一起过的,过完了圣诞就是元旦。
  元旦结束,她就收工回了海市。
  在家里躺平了两天。
  想到之前《深海食堂》的先导片还没完整观看过,听说收视率不错,好评率极高。
  风格还是延续了上一季的温馨大气,加上后期制作效果,颇有一种在夏威夷海边度假的大片巨制感。
  录制的过程很轻松,呈现的效果也不错,弹幕刷得飞快,钟瑜一边吃零食一边刷弹幕,看到好几条都在说:
  “大鱼鱼原来是周煜的影迷哈哈哈怪不得蹭热度呢。”
  “最后的彩蛋好多料啊。”
  “看着有点像是聊天被剪进去的。”
  ……
  彩蛋?
  钟瑜楞了下,快进到最后。
  彩蛋只有三分钟,信息量却爆棚,弹幕占满屏幕。
  全都在刷:
  “杨影后太八卦了吧。”
  “我煜煜真的超棒,吹爆风起,吹爆银雁!”
  “啊啊啊啊啊我煜煜也要去吗,好期待!!!”
  “煜煜最近在拍《狼孩》啊,他那么敬业,他连宣传都不去,怎么可能会参加深海食堂?”
  “楼上的,你没看见嘛,杨影后都这么说了。”
  “那说不定只是说着玩玩的呢。”
  “我比较好奇大鱼鱼和周煜到底熟不熟。”
  “这个大鱼鱼又蹭我煜热度,什么影迷,别给自己抬价了。”
  “希望我煜还是别去,看到大鱼鱼我就慌,她肯定希望我哥去啊,再给她蹭一波热度借机上位。”
  ……
  看到这些弹幕,钟瑜心里堵得慌,随手关掉视频。想起来之前好像这个话题上过一次热搜,不过她没注意。
  她现在已经一点也不想去关心周时放怎样怎样了,一想到那天晚上,胃里就恶心翻滚,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也不想见一切与他相关的新闻和话题。
  可是,他就有那么火,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他的身影,即使闭上眼睛,脑海中也会蹿出来那双猩红的眼,带着情.欲的眼。
  第三天,钟瑜参加一个品牌方活动。她是跟着薄逸北来的,中途有一个拍卖活动,拍卖的钱全部捐给慈善基金。
  刚落座,旁边座位,黄五爷也坐下了,身边带着的小姑娘也在。
  钟瑜朝她招招手,小姑娘看了看黄五爷,五爷点点头。
  小姑娘走到钟瑜旁边坐下。
  钟瑜拿了些点心给她吃,跟她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软下去,“叫什么名儿?”
  “莺儿。”
  “今年几岁了?”
  “十五。”
  钟瑜点点头,发现小姑娘盯着桌上的矿泉水,她了然一笑,伸手把矿泉水瓶拧开,倒进杯子里,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薄逸北注意到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孩,问她要不要带到家里陪她几天。
  钟瑜想了想,说:“那得看黄五爷的意思。”
  又说:“我在家里最小,底下没有妹妹,一直想认一个妹妹的。”
  薄逸北听懂她的意思,笑:“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喜欢,让黄五爷送给你就是了。”
  他转头看向黄五爷。
  黄五爷讪讪笑着:“能得钟小姐喜欢,荣幸至极,莺儿,还不快叫姐姐。”
  那叫莺儿的女孩儿看了看钟瑜,露出浅浅的梨涡,对她盈然一笑,甜甜叫道:“姐姐。”
  钟瑜揉了揉小姑娘白嫩的小手,温柔着嗓音:“那你待会儿跟我回家好不好?”
  “嗯。”小姑娘乖巧点头。
  拍卖开始了。
  第一样是一幅明朝的字画。
  黄五爷侧头问薄逸北:“薄总喜欢吗?”
  薄逸北看了看钟瑜。
  钟瑜摇摇头。
  黄五爷了然,笑道:“谢薄总成人之美,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一轮过的很快,黄五爷壕的很,以全场最高价拍下字画。
  正心满意得时,突然门口哗然一片,无数镁光灯齐刷刷对准入口的红地毯。
  听闻响动,钟瑜和薄逸北同时转过头看去——
  杨芊樱黑钻v领鱼尾长裙,挽着周时放,在展板前签名拍照。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里,议论纷纷落进耳朵:
  “千面影后今天可真年轻。”
  “那还不是旁边那个男人好看,她的造型师要再不打扮的年轻点,还想不想混了。”
  “对了,周煜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来了?”
  “是啊,没听说他会来啊。”
  ……
  似有若无的目光飘向这里。
  圈里谁都知大鱼鱼和周煜不和,如今她又和杨芊樱交好,不知周煜夹在中间会做何感想。
  那些话,或带笑,或带酸,看着戏。
  再者,钟瑜因为《深海食堂》吸了一波粉,知名度提升了不少,正面形象也挽回了不少,狠狠打了那些最初不看好她的人的脸。
  看她资源那么好,多少人眼红着,想把她拉下来。
  就像风芽说的,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想把你拉下去的人,把你拉到同他们一样的位置,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自己首先要变得强大起来,拿成绩甩他们的脸。
  衣香鬓影,声色犬马。
  杨芊樱和周时放在一众媒体记者簇拥之下,众星拱辰般,踏着音乐声里落座。
  离他们的座位仅隔两桌。
  浮华声色,奏乐声层层叠叠。钟瑜转回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听到有人叫。
  手里还捏着酒杯,头已经转了回去,连带着嘴角抿起的微笑也像是刻意训练过那样完美。
  杨芊樱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叫她过去坐。
  她余光一瞥,落在杨芊樱身旁那抹熟悉的身影,似乎如有感应般,侧过了头,像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目光无声对视。
  钟瑜快速而猛烈地撇开眼,捏着酒杯的手指蓦地收紧,指骨因用力泛白。
  她轻轻放下酒杯,就要站起之时,薄逸北拉住了她,动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而温柔道:“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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