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都是怀胎十月,为什么他能提前?
    楚寒今第一反应不是提前了身子能轻松,而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孩子,同时思考可操作性。
    越临眼帘下垂,轻声:“你不愿意?”
    并非不愿意,只是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楚寒今:“提前多久?”
    越临侧头想了一想,似乎思考,半晌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提前一半。”
    那……为什么要突然提前呢?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还是楚寒今本身被人盯上,处境危险,而越临在魔族也树敌太多,分身乏术。为了安全着想,早点将孩子生下来为好。
    楚寒今并非不能理解这个决定,但想了一会儿,说:“我……”
    他尾音难得地颤了一下。
    月光照在他的脸,这段时间越临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垂下了脸,干净的白袍光洁如雪,俊美眉眼烙着几缕冷淡的月光。
    楚寒今闭目,刚抬头那一瞬间,眉心微微蹙着,越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舍不得。
    同床共枕认识那么久,楚寒今一向冷静,越临很敏锐才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孩子在腹中才几个月,他舍不得,不仅如此,甚至有些微妙的无措。
    世事真是奇妙,如果再好几个月前,楚寒今听说一位仙尊怀了魔君的孩子,只会当成话本或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话本里故意宣□□拉的郎配,只不过现在,他和越临却成了局中人。
    最可怜的当然是小宝宝了,不是自己的孩子楚寒今都会觉得身世可怜,在父君腹中时便四处奔波,风尘仆仆,被人觊觎,与死亡为邻,被迫早产……更别说是自己亲生的。
    可是,楚寒今也能理解,只有他和越临安全,孩子才能安全。
    楚寒今抬眸:“他是禁术提前生出来的,会不会……成为奇怪的孩子?”
    越临紧绷的情绪缓和,垂下了眼,走到他一步之外,闻见空气中浮蕴的檀香,声音安抚:“不会,他好好的。”
    隔了好几天,他重新抓住楚寒今的双臂,挪到腹部缓缓摩挲:“宝宝吃苦了。”
    这句话对楚寒今说,也对腹中的小孩儿说。
    低音沉静,楚寒今耳后慢慢腾起一阵热意。
    有些羞耻。他以为气氛会尴尬,越临却靠近,抱住了他的肩:“对不起。”
    楚寒今意外地一抬眼。
    黑暗里,楚寒今看见那双深色的眼,带着热意:“我前些天那么对你,一是气不过,不肯信你对我这么决然;二是,我回来有些事要处理。”
    楚寒今一抬头:“什么?”
    越临看了看周围,轻声道:“你前几天猜到了。无论我怎么怨你,也不会回魔族再为爪牙,这是我憎恨至极的地方。只因我在考虑一件事。”
    他扶楚寒今进了内室,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晨阳落阳的咒印是白孤教的,那天葬坑琴魔也与有联系,我如果直接杀了他,线索便中断了。”
    楚寒今点了点头:“我也一直想从他身上套出什么。”
    越临嗤了声:“你别看他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其实心眼多着呢,好好对他他会辜负你,按他的猜忌多疑也不会相信,还不如每天都踹他几脚。”
    楚寒今扯了一下唇:“这就是你每天吼他的原因。”
    越临微微笑道:“当然我也很讨厌他。”
    “……”楚寒今拿起茶碗喝了口温白开水,理解,“我若是经历了你当年的事,对他们的恨不会比你少。”
    越临又给他添了水,神色凝重起来:“其实,查到那个咒印跟白孤有关系,我有些不好的想法。”
    楚寒今:“怎么了?”
    越临道:“我先前非常确定一件事,想害你的人藏在正道之中,被贪欲蒙蔽双眼,堕为魔修,但还暂时伪装着。如果仅仅如此,那问题没到很严重的程度。”
    听到仅仅如此,楚寒今隐约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
    机锋酝酿在空气当中。
    越临知道楚寒今猜到了,直视他的眼,点头,“对。”
    楚寒今一字一句,缓缓替他说:“好巧不巧,这个人偏偏是白孤。这证明正道魁首跟魔道魁首有联系,而且当初一发难便是天葬坑,那对正道来说虽是个凶煞禁地,危险而无用,但对魔族来说,却是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宝库。”
    越临点了点头:“人的贪欲没有止境。”
    楚寒今后背微微发凉:“一个魔修,想要的仅仅是杀我一人;但一个魔君,什么奇珍异宝他都搜集得到,再想说动他亲自动手,那筹码定然不止这些。”
    蜡烛上灯花微微爆了一下,发出一声鸣响后,幢幢烛火映着楚寒今和越临的眼。
    越临声音低下去,像是叹息:“趁你闭关时将你掳走,丢到炼剑法阵要你的命,仅仅是故事的开端罢了。”
    窗外悠悠传来风声,似乎酝酿着一场盛大的暴雨,正在聚集云层,压抑起势。
    这并非不可理解。修仙的器具有限,这全天下的灵草,千年一种的,早已被前辈挖掘开采完;五百年一种的,也越来越少,几乎难觅踪影。何况现在不止六宗修道,百大家的香火也尤为旺盛,对修道资源的争夺越来越激烈。
    哪怕六大宗为仙门表率,也发生了许多仙首为了神器大打出手甚至于残杀无辜的丑闻,只不过有的能压下去,有的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