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事发突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与云谏对抗和镇明珠上,一时没有观察四周的环境。
    盛怀昭这么一提,他便想起了倒在地上的几个琉璃人偶。
    据他所知,江尘纤的乐雅宫以前是没这种地方的。
    结合最近南方几座城里有剥皮魔修的传闻……江尘纤近几日确实行踪不定,甚至数次拒绝与他一同出行。
    谢缙奕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尘纤?”
    江尘纤别开视线,低声辩解:“那不是我剥的。”
    “所以,那真是人皮?”谢缙奕面色一凛,怒意攀升,“江尘纤,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我剥的!我只是从一个江湖术士手里买回来……我……”江尘纤愈说眼神愈落寞,“我只是怕忘记菀珠的模样。”
    “你怕忘记菀珠,就要以人皮描眉画眼,制成一个又一个菀珠供你想念吗?”谢缙奕沉声,“江尘纤,他们都说你生了心魔,我从来不认,可你眼下的所作所为,又与滋生心魔走火入魔的三流修士有何异?”
    江尘纤垂着头,只是沉默。
    盛怀昭却记住了一来一往间提到的名字——菀珠。
    他记得原书里的江尘纤是没有道侣也没有心上人的,那么这个菀珠只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镇明珠、人皮、谢缙奕口中的“心魔”……云谏愈发觉得眼前的人危险。
    江尘纤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拳:“我的妹妹叫江菀珠,当年我为捕杀魔兽入过一次魔域,她因顽皮乔装混入了队伍之中,后来在此地走失。”
    作为修真界最有钱的家族,江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拜入顶级的仙门大宗,于是费尽心思为他求得了元星宫的拜师帖。
    而元星宫遴选向来严苛,无天赋者不收,无耐力者不收,无勇无谋者不收,为了自动筛出符合条件之人,元星宫的淮御仙君立了一道门槛——凡想拜入元星宫者,需亲自斩杀一头百岁魔兽。
    江氏求来拜师帖,也召集了八百修士随他进魔域,本以为能以数取胜,却没想天有不测,他们赶上了万年难遇的兽巢动乱,死伤过半,最后还是剑仙出手才将幸存者带回人间。
    而江菀珠就在那场灾难中下落不明。
    江家发了一个又一个悬赏令,就是为了求有勇之士结团入魔域救人,可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修士有去无回,就连剑仙也因谢缙奕央求而入过魔域一次,皆是一无所获,江夫人的心也慢慢冷了。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怨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一时心软,也更恨自己当时狂傲自大。
    但冕安长生殿内那盏象征着江菀珠命数的灯没有灭,江尘纤坚信妹妹还活着,因而思念成疾。
    买人皮、搜寻镇明珠、研习歪门邪道……江尘纤愈陷愈深。
    “我知道,她就在兽巢之中。”江尘纤低声喃喃,像说给他自己听,“菀珠在等我,她一定在等我。”
    “八百修士都抵不过的上古魔兽,连我师父都不敢轻闯的兽巢,他们能做什么?”谢缙奕按住了江尘纤的肩膀,“尘纤,我知道你不肯放弃,但你要认清现实。”
    虽然盛怀昭对江尘纤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他也认为谢缙奕的话言之有理。
    在原身的剧情里,盛怀昭堕落成魔报仇以后,只身闯入魔域修炼,妄图成为魔界之主。
    然而进了魔域,面对兽巢中的上古魔兽后,他才认清现实——这个地方生来属于混沌,不是任何人能支配的。
    就连后来读作“收服坐骑”,实则写作“偷魔兽幼崽”的那一回,他也是趁着各派魔兽斗争才悄悄潜行进去。
    彼时原身的修为已至渡劫,差一步成大魔,却也险些命丧上古魔兽之口。
    只是为了找人便只身闯入兽巢,实在愚蠢至极。
    话说明白,江尘纤也没了负担,平静地问道:“你们与延风派,有何过节?”
    要提延风派这就好说了,盛怀昭抬起眼,心说你们那个倒霉宗门都是这个小哭包端的,他最有发言权了。
    云谏犹豫片刻,如实回答:“我们不过是路遇延风派的受伤弟子,出于善心将人送回你的门派,结果林掌门动了歹心,我们只求自保。”
    少年的语气与昨晚那位出招华丽狠绝的剑修不同,带着一股如孩童般的委屈。
    即便他没有示弱的意思,也能让人感到一丝心软。
    江尘纤从他的言语间明白了事情真相,是与林掌门所说的:“那三个狡诈恶徒恩将仇报,毁我宗门不止,还将浮虚山一扫而空”截然相反。
    “原是如此。”江尘纤低头,从袖中摸出一瓶药:“这是天阶的愈疗丹,你们用吧,就当是赔礼。”
    云谏眼前一亮,身上想接,却又想起自己未经过盛怀昭的同意,讪讪地抽回手。
    谢缙奕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愈发疑惑。
    自他踏上剑修这条路,就见过无数同道中人,或而傲雪凌霜,或而刚正不阿,即便道义不同,也都是断情绝念之人。
    与云谏交战时他就能感觉到少年那纯粹无垢的剑心,一招一式都是超乎凡人的果断狠绝,显然不像是心中生有七情六欲之人能练出来的剑法。
    可眼下,云谏对那位凡人少年的所有关怀,皆是情动的模样……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