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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让你多事!

  坤宁宫内,言梓梦喃喃出声:“他竟然夸赞她质朴可爱,还把贴身的鱼形扇坠儿赏了她……”
  一旁的中年女子见言梓梦脸色不好,温言软语地劝道:“娘娘消消气,不是说,安熙王那头拒绝了吗?”
  “谁知是不是故作姿态呢?”一名宫女脱口而出,正是先前看林颜希不顺眼的那个女官。
  中年女子立即瞪了她一眼,厉声喝道:“没规矩!”
  那宫女委屈地扁了扁嘴,言梓梦闻言,无可奈何地一笑:“反正也没外人,奶娘你就别责怪朝霞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打小就是这个性子。”
  朝霞和陈嬷嬷都是从小伴她一齐长大,又陪着她入宫的人,可以说是她的心腹,她对二人的感情也很深。
  陈嬷嬷原是言夫人的陪房之一,为人端方严谨,向来不假辞色,唯有对言梓梦笑脸相待。
  “老奴晓得了。”她说着,递上了一碗杏仁酪,笑道,“娘娘忙了一日,用点东西吧,这是老娘亲手做的。”
  言梓梦卸去了脂粉的面容略显苍白,她有些恹恹地拿起小木勺,挖了一小勺杏仁酪送入口中,平日里清润甜美的滋味此刻却变得味同嚼蜡。
  她索性放下青瓷莲花碗,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这会儿没胃口。”
  陈嬷嬷急忙示意另一名小宫女端走了食案,言梓梦斜倚在美人榻上,依旧心烦意乱。
  她不清楚周穆清主仆究竟安了什么心,可周靖书曾经起过跟周穆清要人这个心思这件事就像是扎进喉咙里的刺一样,哽得她难受不已。
  言梓梦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念头万万不该的,且不说她是皇后,须得母仪天下,为六宫做出表率;她以前还在将军府里之时,她嫡母就时常教导她为妻之道,作为正室,不可以色侍人,须贤惠大度,万不可心胸狭窄,定要有容人之心。
  她嫡母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她父亲言大将军生性风流,小妾一房一房地往府里抬,据说还养了外室,真假不知,因为内院里的那些就够多了。而她嫡母言夫人几十年下来,对待这些妾侍,以及满地跑的庶子庶女,从来都是贤淑大方,一视同仁,将整个后院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人称赞,无不敬服,故有京城第一“贤妇”之称。
  言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言梓梦其实是小妾所出,生母早逝,见她可怜,言夫人起了恻隐之心,把她抱到自己房中照料。也正是由于嫡母的亲自教养,才将她与将军府其他庶出姐妹区分开来,在十岁那年,宫中为即将入学的七公主挑选伴读,她也成了备选之一,并在众多闺秀千金中脱颖而出,入选进宫。也得以与周靖书相识,结下了一段青梅竹马的缘分,最后更是被册封为皇后。
  言梓梦也向来敬爱嫡母,将她的教导奉为真理,也准备做一名名垂青史的贤后。
  可等到她真正嫁给周靖书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打心底里不愿跟任何人分享她的夫君,她同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样,企盼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偏偏,她嫁的人的皇帝,偌大的后宫,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人呢?
  言梓梦苦闷至极,却从来不敢将自己真正的念头宣之于口,若是她嫡母得知她的心思,定然会责怪她狭隘善妒,有失皇后的体面。
  况且,等到太后孝期结束,定然会有一场采选,许多大臣已然蠢蠢欲动,那是她不敢也不能阻止的,对此,言梓梦还勉强能说服自己,那些都是规矩所致,并非周靖书自己的意思,权当做是逢场作戏罢了。
  也许正是这样的自我安慰,才让她在骤然得知周靖书夸赞其他女子可爱之时,反应才如此强烈。
  因为在他们相识之初,他也曾经称赞自己娇憨可爱;可如今,他却对她日益疏远……言梓梦心中失落不已。
  朝霞见皇后娘娘依旧愁眉不展,忍不住出声:“娘娘若是忧心,奴婢倒有个法子……”
  言梓梦闻言侧目:“说来本宫听听。”
  那宫女便附到了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言梓梦听后,柳眉微蹙:“这……她毕竟是个女子,这般毁她的名节,有些过了……要是平日也就算了,淮阳王向来风流,并不介意落个轻浮的名声。可明日乃是太后大葬,闹出这等事,就算是他,怕是也要引来言官弹劾,没必要在这关头平白得罪他……还是算了。”
  言梓梦言辞还算温和,不过陈嬷嬷飞过来的眼刀让朝霞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她讪讪地低头:“奴婢失言。”
  言梓梦又叹了口气,摆摆手:“本宫有些乏了,都退下吧。”
  “是,娘娘。”
  退出暖阁后,陈嬷嬷疾言厉色地教训朝霞:“都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怎的还如此莽撞?!”
  朝霞闷声嘟嚷着:“我也是看娘娘郁郁不乐,所以才想着为她分忧嘛……再说了,嬷嬷您是没亲眼见着那个小蹄子,简直是胆大包天,当着娘娘的面就敢勾引陛下!”
  她想起白日里林颜希为周靖书扶正冠冕那一幕,又气得咬牙。
  陈嬷嬷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陛下乃是九五至尊,想爬龙床的海了去了,这有什么稀奇?”
  朝霞不服气:“可娘娘对陛下一片深情,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您就一点都不心疼么?”
  陈嬷嬷摇摇头:“娘娘还是太年轻了……”她说着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个笨丫头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为主子分忧是咱们下人的分内事。”
  朝霞见她唇边浮出冷笑,便知道这婆子定是有了主意,急忙问道:“嬷嬷可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娘娘不就是担心陛下看上那女子吗?那让她入不了宫就行了。”
  陈嬷嬷说得云淡风轻,朝霞的后背却是莫名爬起了一层凉意,长年累月地相处下来,她哪能不知道这婆子的手段。
  “听您这么说,我觉着我先前那法子也不差啊……若是淮阳王身份特殊,那就换个身份低点的,随便找个侍卫什么的……”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陈嬷嬷翘起薄薄的嘴角,勾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娘娘仁慈,说过了,没必要毁人名节。咱们当下人,自然要遵从。”
  朝霞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您是想……”
  “我说过了,让她入不了宫即可。”陈嬷嬷淡淡道,“你当入宫是容易的事儿么?采选秀女时,关关卡卡,条条框框,不知道有多少限制。”
  朝霞隐约明白了一些:“您的意思是,随便让她犯个忌讳……?”
  陈嬷嬷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还算没蠢到家。”
  朝霞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问:“那这事儿要不要禀告娘娘?”
  “娘娘不辞辛劳,我等却不好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去打扰她。”陈嬷嬷嘴角笑意加深,朝霞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可触到她阴冷的目光,又讷讷地闭上了嘴。
  当夜,林颜希吃得有点撑。
  她也不想的,挨饿的后遗症太强,等她不知不觉吃下三人份的晚膳时,腹中已经撑得不行。
  幸而她此刻扮了男装,是跟太监们一起用饭,若是跟宫女们一起,八成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不过就算是太监,也不乏嘲笑她的:“你这小子身板看着单薄,倒是挺能吃。”
  一个老太监笑呵呵地拍着她的肩膀,另一个捂着嘴轻笑:“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也就小年轻能这么造了,咱们这帮老头子想吃还咽不下了呢。”
  她清秀白皙,身条纤细,穿上男装后,尤为显小,加上眉毛浓密,双目明亮,更是散发出一股蓬勃的少年气。
  她对新身份也极为适应,大大咧咧地说道:“难得入一回宫,自然要多吃些,回去也好跟其他小厮炫耀炫耀。”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的模样引得太监们的哈哈大笑,她亦是微微一笑,放下碗筷:“在下撑得慌,出去走走,消消食。先告辞了。”
  她走出饭堂后,见四下无人,一边揉着发胀的肚子,一边肆无忌惮地打了几个饱嗝,正觉浑身爽快的时候,冷不丁地感觉背上多了好几道灼灼目光。
  林颜希一凛,转身望去,周穆清合周靖业叔侄俩不知道是否也同她一般,吃得太饱,所以才到处溜达,总之他们正用极为一言难尽的视线打量着她,而周穆清的身后,还跟着一脸不忍直视的周朗。
  瞧这架势,方才她肆无忌惮打嗝的情形是落到他们眼里了。
  林颜希不由感叹,她真是当下人当习惯了,差点忘了这帮王公贵族有多讲究了。
  不过,至于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眼神围观她么?不就是打嗝吗?你们敢说自己没打过嗝么?!
  哦,你们只敢背着人偷偷打嗝而已。
  或许是她的目光包含的意味太过直白,以至于两位王爷都下意识地思考起那个问题——他们究竟有没有背着人偷偷打过嗝?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非要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之际,林颜希已垂下头,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小人见过两位殿下。”
  仿佛方才的挖苦和揶揄只是他们的错觉。
  周穆清也就罢了,他早习惯这丫头的二皮脸,倒是周靖业很是愣了一下,接着忽然大笑起来:“皇叔,你这长随还真有点意思……难怪连皇上都喜欢‘他’。”
  周穆清总觉着他话里有话,只是淡淡一笑,瞥了眼林颜希,面上毫无波澜。
  林颜希虽未抬头,但还是感受到了他视线中的警告之意。
  等两位王爷从她身侧经过时,那周靖业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颈背。
  林颜希的头更低了。
  最后是周朗,他压低了声音:“没事就早点回房休息,别到处乱晃,这可是皇宫,别给王爷惹麻烦。”
  这皇宫我可比你熟悉多了。林颜希忍不住腹诽。
  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散步消食的念头,怎么说呢,今时不同往日,谨慎点也不是坏事。
  于是她早早回了屋子,又因着太过饱腹,瞌睡虫来袭,左右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便准备睡了。
  简单地洗了把脸,她正要拿出随身携带的汗巾擦脸时,却摸了个空。
  “咦,怎么找不着了?”她又在衣襟内寻找了一番,还是没找到,不禁纳闷,“什么时候丢的……”
  不过也就是一块汗巾,何况她用的就是安熙王府统一发放、最普通的那种,没有熏香也没有什么刺绣印记,甚至都不是女子会用的类型,就算落到什么品行不正的人手里也无妨。
  不多时,她便爬上床,本来困意十足的,不过一想到明日她便要下葬了,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于是辗转了几下,才重新酝酿出睡意。
  说起来,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葬礼而忙碌,她本人反而觉着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该吃吃该睡睡……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临睡前,林颜希迷迷糊糊地想道。
  可能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超脱吧。
  翌日不到五更天,她就被一阵阵肃穆苍凉的钟声吵醒了。
  林颜希甚至生出了怨气——不就是死了个人么?至于这么大动干戈让人连睡都没法睡。
  葬礼办得再隆重、陵墓修得再气派,这人也活不过来呀。
  林颜希翻了个身,听到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嘈杂,想必整个重华宫里的人都起来了。
  她也不好再继续赖着,只得起身披衣,用凉水泼了把脸,才打着哈欠出了门
  今日要送殡至百里之外的皇陵,仪仗队甚是庞大,卤簿之后为丹旐,舁旐、举幡的人分为六班,每班三十二人,由部院官、内务府官各四人,共八人管辖。旐、幡之后为梓宫,梓宫的抬运是关键,首先要讲究排场。这些抬棺之人,首班末班用銮仪卫校尉,以示庄重齐整;其他班次之人,要由五城之内选用的健壮青年民夫组成,发给衣服鞋帽,令其洗澡。梓宫所过门或桥,都要祭酒,焚香钱。
  出殡时,由于恭送人员众多,身份又不同,要修有不同的道路。梓宫所走路线为一条,人员众多,路宽而平坦。皇帝走另一条路,称御路,凡御路所经,要提前平整道路,黄土铺垫,以备应用。在梓宫启行后,皇帝从御路提前到芦殿等候,一旦灵驾到来,要跪迎;皇后则率领女眷,要在灵驾起行后瞻望,俟灵驾走远,随后而行。
  可想而知,这送殡路程,定是十分辛苦的。昨日周穆清和周靖业劝阻周靖书步行扶灵至东华门即可,接下来的路程以车舆代替,否则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陆云曦当年也曾主持过先帝的大葬,回想起这些流程,忽然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跟周穆清入宫了!
  说实话,她的确抱着亲自目睹自己入土为安的心思,但一想到那送殡的数百里路,就眼前一黑,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嘴巴子:让你多事!反正迟早要再死一遭,葬礼也还会再有,着什么急呢!
  她现在溜走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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