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因小花园里头有了人, 一群小姑娘们便换了地方玩。
  崔兹白还在和人讨论着刚才听到的话, 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两个人, 杨幼奴觉得是某一对公认的小情侣在闹别扭, 崔鹞却觉得不像是他们。
  王道姝满脸绝望, 恨不得堵住她们的嘴。
  闲逛一会, 小姑娘们有些饿, 便商量着回去拿点果子吃。
  才走到正院门口呢,就听到里头一片忙乱的声音。
  王道姝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冲了进去, 看到站在门口玩蹴鞠的陆眠,拉着她的手问道:“阿眠,怎么回事呀?”
  “你刚才跑哪去啦, 我一来就找你, 都找不到你人。”陆眠不高兴的撅起嘴。
  王道姝连忙告饶,“我错啦我错啦, 我应该等你来了再出去玩的。”
  陆眠冲着竟陵公主的方向努了努嘴, “喏, 竟陵公主家的小娘子和汝阴公主家的小郎君刚才争执了起来, 站在河边打了几下, 两个人脚下一滑, 一起落水了。”
  听了这话,王道姝硬生生刹住了脚步,默默决定不去趟这个浑水。
  那边哭声震天, 小姑娘们不约而同的堵上了耳朵。
  “我们还是走吧, 这里也太吵了。”崔兹白实在是受不了了。
  王道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好吧。”那两个好歹也是你亲外甥吧?
  看着那两个就算在哭还不忘狠瞪对方的小不点,王道姝咧了咧嘴,玩不来这种事是会遗传的么?竟陵公主和汝阴公主小时候不和,现在她们的孩子也互看对方不爽,还真是有意思。
  早上起的太早,现在有些困意上涌,王道姝以团扇掩嘴,闭眼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眼睛才睁开呢,就看到一群小姑娘迎面走来。
  领头的是嵇十三娘,容貌清丽,面若芙蓉,正在偏头和旁边的人说话,眼尾都染上了笑意。目光触及到陆眠时,脸色便冷了下来。
  陆眠也冷笑了一声。
  两人关系不好,互相嘲讽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最近,原先追求嵇十三的李七郎改成了追求陆眠,更是让嵇十三娘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听闻嵇十三原本都对李七郎有点意思了,结果却闹了这么一出。
  陆眠虽然觉得李七郎这人莫名其妙,但是这不妨碍她继续讨厌嵇十三。
  作为天下第一为朋友着想的人,王道姝都已经准备撸袖子开喷了。王道姝跟嵇十三倒是没什么仇怨,但是她跟景十七好啊,跟景家人好的,那就是她的仇人!
  嵇十三娘走进,掩嘴笑道:“阳夏县君今天的衣服可真漂亮。”
  王道姝矜持的点了点头,要是不漂亮她会穿么?
  郑葭看向嵇十三一行人,仍旧是一贯的平静面容,轻声道:“原来十三姐姐注意到阳夏县君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没看到兰陵公主和阳夏县君呢。”
  一群小娘子们忽然僵住了,愣了一瞬,赶忙给两人拱手行礼。
  王道姝虽然不喜欢这些礼仪,但是让自己讨厌的人吃瘪,她还是很痛快的!
  崔兹白绷着脸,右手微抬,淡声道:“不必多礼。”
  嵇十三等人抽了抽嘴角,她那脸色,是不必多礼的意思吗!
  长安城的小贵女,那是多如牛毛的。哪怕是相同的年龄段,也要分成好几拨不同的群体。有因家里大人关系好而交好的,有因血缘关系而玩到一起的,还有因兴趣相投而一起玩的。
  嵇十三这一群人和王道姝她们向来就不是一路的,从小就玩不到一起去,大了便更加互看不顺眼。她们鄙薄王道姝等人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品行,女红等物样样不会,为人嚣张跋扈。王道姝等人则觉得她们装模作样,自以为是,成天没事做就知道揪人错处,纯属吃饱了撑的。
  “阿葭,你乱说什么呢,十三姐姐最懂规矩不过,定是没有注意到兰陵公主才会这样的。”杨幼奴笑得欢快。
  王道姝看着她们渐渐阴沉的面容,弯了弯嘴角。时下对女子要求并不严苛,却偏偏要有这种为了显示自己贤德,严格按照《女诫》来要求自己和他人的女子。不是最喜欢用礼法约束人呢,那就用礼法约束你好啦。
  公主天生是正一品的外命妇,除非她们能坐到这个和这个位置齐平甚至做内命妇,否则以后有的是行礼的时间。
  最后意味深长的瞥了嵇十三等人一眼,王道姝脆声道:“我们去池塘边喂鱼吧!”
  “好!我们去看鸳鸯。”崔兹白说着就带路往那边走去,她从小经常来往宋国公府,对这里的布局十分熟悉。
  看着兰陵公主一行人走远,嵇十三娘僵在原地,轻轻咬着下唇,脸色青白交加。她自诩德行俱佳,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尴尬了许久,又转为释然,轻声安慰旁边的人:“不必气恼了,原就是我们忘了行礼,只是郑五和杨十四却格外可恶,平时也没见她们两个有多遵从礼法。”
  “你别再说这个事了。”景十七娘笑了笑,“郑葭和杨幼奴都是兰陵公主的伴读,那就是她的人,哪容得我们随意说。”
  旁边一小姑娘有些不忿,“有什么好怕的,嘚瑟什么,她们那群人里,就兰陵公主和阳夏县君有品级,也不知道她们每日给那两人行礼的时候是什么滋味。”虽然她们都是一群往着贤德之路奔忙的人,但是也不乐意看到身边人比自己地位高啊。
  一群人都哄笑了起来,掐着嗓子模仿她们行礼时的声音。
  宋国公府的池子里养着许多鸳鸯,色泽华丽,羽毛上仿佛透着一层光泽。
  撒了些饲料引它们过来,瞧着那几只肥美的鸳鸯,崔兹白感慨道:“也不知烤来吃,是不是和烤鸡一个味道。”
  小姑娘们都当没听到似的,纷纷抬头望天。你这想法和焚琴煮鹤有什么区别啊喂!
  天下的鸟儿都一个样,鸳鸯也是雄的美,雌的普通。王道姝轻轻摸着一只小鸳鸯的脑袋,被圈养久了,都是群不怕人的。见这小鸳鸯乖乖的任她摸,还在她掌心里蹭了蹭,不由问道:“它怎么不会叫呢?”
  几个小姑娘正蹲在地上说话呢,旁边突然吵吵闹闹的。
  “宋兰别太过分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宋兰站远了些,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的望向他,“我招你惹你了?”
  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捂着脸,呜咽哭道:“阿姐,这都是我的错,招惹你的人是我,你别迁怒旁人好不好?”
  那男子明显有些火了,沉声道:“宋兰,阿絮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从前她未被举时你怎么对她我都不追究了,可她现在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妹妹,你怎么还这样欺负她?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好?”
  “哦。”宋兰满不在乎的说:“你们两个演完了吗,要不要我派个婢子来打赏?别浪费我时间,我忙得很,那边还有人在等我玩呢。”
  打赏?她把他们当什么了?那男子脸色更加不好了,勉强忍着怒火道:“我好好劝你,你怎么还这个态度?”
  “那要什么态度?”宋兰偏头看他,神情无辜,“既然你这么关心她,那要不这样嘛,荀六,我去跟我阿耶说你爱慕阿絮,你把她娶回去关心,好不好?”
  荀六面色涨红,指着宋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颍川荀家未来的宗子,娶一个庶女,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么。
  荀六一脸尴尬与气愤,却没注意到阿絮眼中一闪而过的期盼。
  宋兰哼笑一声,上前捏住阿絮的下巴,柔声道:“可是这注定要让你失望啦,我的好阿絮。妄冒婚姻可是要受罚的,主婚人是阿耶,你说他愿不愿意为了你受罚嘛。”
  荀六神色越发不好看,冷声道:“你又何必污蔑人呢?”
  “你又何必污蔑我污蔑人呢?”宋兰瞪大眼睛,“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你先跟我退婚,再跟她订不就结了。”
  阿絮眼睫上坠着一滴泪珠,啜泣道:“阿姐,是我的不好,你别污蔑荀阿兄了。我、我这就……”
  她说着就要往湖中跃去,却被荀六给拦下了,怒声道:“你都把阿絮逼到什么地步了,一定要她死了才甘心吗?”
  失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王道姝一行人也不得不站了出来,齐齐望向那几人。
  灌木丛后面突然冒出了一群人来,着实吓了他们一跳,面上都浮现起几分尴尬之色。
  王道姝无语望天,最近大家是都流行下池子么?早上那两个小的就算了,可以说是孩子玩闹。这个真要被她下下去了,宋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搁啊。
  “荀阿兄。”王道姝笑盈盈地唤他,“你做得对,虽然阿絮姐觉得热,想下去凉快凉快,可这到底在外面,还是不太雅观的。”
  凉快凉快?
  亏你说得出来!
  宋兰一掌糊在自己脸上,摆手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她们找我呢,你们先玩啊。”说着便带着婢女溜远了。
  留下王道姝一群小姑娘和赵六几人干瞪眼。
  “我们、我们就继续玩自己的啦?”王道姝慢慢往下蹲去。
  荀六看向阿絮,低声道:“你先进去内院玩吧,离她远些,我也回去了。”
  阿絮用力点了点头,“我听赵阿兄的。”宋兰要退婚的话又给了她希望,看向赵六的眼中满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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