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

  吃完了这个瓜, 王道姝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十分的充实, 连看王青繁养的那条小黄狗都顺眼得很。
  她想了想, 感觉这个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可不就是她俩的孩子么?
  尤其是会稽, 她女儿是真的惨, 也不知道以后是跟着会稽住公主府, 还是回父亲家中, 只怕在哪边都不好过吧。长乐家的还好些,父亲同姨母好上虽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影响还是要小一些, 况且长乐也没被宫中厌弃。
  这年头,别说只是个不受宠公主的女儿了,哪怕是皇帝的女儿, 那也愁嫁啊, 四皇女南康公主让皇帝不知头疼了多久。
  “阿姊,我先回去了, 明天还要上课呢。”王道姝起身笑着挥手同王青繁话别。
  王青繁看向她, 目露艳羡之色。她现在无比怀念从前上课的日子, 总比现在天天被傅母压着学东西要松快。
  看出她情绪的低落, 王道姝柔声安慰道:“阿娘不是说再过几天你就不用学了吗?到时候你就能跟你朋友们出去玩了。”
  从年初开始, 王青繁就没出去过几次, 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听了这话,果然眉宇舒展许多,也带上了几许笑意。
  回屋后, 红狸一边给她净面, 一边说:“七娘,你今天又出去玩啦?”
  王道姝得意的翘起嘴角,“当然。”
  红狸不高兴的站在那,“今日府里都没什么人,皇太子命人送了东西过来,我说我家小娘子不在,不要这个,他们硬是放下就走。”
  “他送了什么过来?”王道姝双眸微阖,任由红狸给自己涂面脂。
  红狸咬了咬唇,“一只大雁,身上还缚着金丝。”
  “什么?!”王道姝猛地睁开眼睛,高声问道:“大雁在哪?”
  红狸被她的声音给吓到了,愣怔了一瞬。蔓草回道:“放在后院的小房子里,跟铃铛在一起玩。”
  王道姝捂着头,苦恼不已,“你们、你们!赶紧好吃好喝的供着,回头给他送回去。”
  “好。”红狸低声应了一句,“可是皇太子不一定愿意收吧。”他的人丢下就走了,难道还想要回去?虽然红狸也不知道他拿只大雁过来做什么,很少听说有人养大雁玩或者用来吃的。
  王道姝哀叹一声,“你们究竟知不知道送大雁是什么意思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送你大雁?还是一个男子送给女子的。
  红狸微微歪头,“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王道姝忽而住口,不在往下说。这种话让她说出来,也太难为情了吧!
  红狸等人带着满腹疑惑,服侍王道姝睡下了。
  转到屏风外,曹氏正在整理王道姝的文具,红狸悄声问道:“阿娘,你知道送大雁是什么意思吗?”
  曹氏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小声呵斥道:“不知道,赶紧睡觉去。”
  红狸“哦”了一声,默默出去了,蔓草几人也跟在她身后,抓心抓肺的好奇。
  .
  崔介衡在紫宸殿陪着崔育处理完公务才回东宫。
  田永上前迎他,低声道:“殿下,东西已经送过去了。”他到现在伤还没好全。
  “如何?”崔介衡问道。
  田永的头埋得更低了,“小七娘不在,她的婢女不肯收,他们丢下就走了。”
  崔介衡猛地回头,平静的看着他。
  田永的冷汗沥沥而下,不敢抬头直视,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戳了无数个洞。
  仿佛有半晌的时间,又仿佛直视一瞬间,头顶传来烦躁的声音:“无妨,送了就行。”
  田永如蒙大赦,又问道:“殿下可要沐浴?浴房已经准备好了。”东宫不像皇城有专门浴殿,只有一间浴房,离他的寝室不近不远,有廊道相连。
  崔介衡沐浴完后,一名小内侍进殿,低声道:“殿下,今日吴王上表,说想要到封地赴任。”
  摩挲着手中的虎形玉佩,崔介衡玩味一笑,“只想要好处,别的都与他无关,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也不知裴家人作何感想。”
  前些日子吴王刚因办事不力,被崔育当众训斥过。又恰逢他让母家帮他敛财的事被披露出来,朝野哗然。他只是敛财,还没有聚集朋党,身为皇子顶多失宠,裴德妃就算被皇帝厌弃,她也还有个做亲王的儿子,将来跟着儿子去封地的可能性极大。唯有裴家人,所受影响最大。如今老二竟还想一走了之?
  崔介衡阔步往寝殿走去,暗忖如此用完就扔,裴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
  “阿娘。”王道姝捧着一株海棠入内,“你看我养的好不好?”
  崔意华起身瞧了瞧,笑道:“挺好的。”又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道姝随意寻了一处坐下,百无聊赖的靠在靠枕上,“甄先生今早病了,我上的课便减少了许多。”她又起身望向崔意华,“阿娘,我明日可不可以去观音寺,有阿箬和幼奴她们一起。”
  “这可不行。”崔意华微微摇了摇头,“我递了帖子,大后日要进宫去看你曾大母呢。”太皇太后最近食欲不大好,崔意华想去给她熬点汤,这是她小时常做的事。
  王道姝上前拉着崔意华的胳膊,“我们明日去,后日就回来,不会耽误进宫的。我们都说好啦,失信于人可不好。”桃花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崔意华,眼中带着无限渴求。
  崔意华拗不过她,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后日要是回不来,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王道姝欢呼一声,雀跃的蹦起来,向门外走去,“我去找阿箬!”
  她来的快,走的也快。杜蘅上前收拾她刚喝过的茶,笑道:“还是滚烫滚烫的呢。”
  崔意华微微摇头,“也不知她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我跟她阿耶也没这么爱出去玩啊?”
  “小女娘多些见识,才不会被人诓骗。”杜若一面收拾屋子,一面笑着回道。
  崔意华哪里担心幼女被别人诓骗?就她那样子,不诓骗别人就不错了。
  揉了揉眉心,她低下头继续看书,却半晌都不曾转动过卷轴。
  “她都十三岁了。”崔意华抱怨道:“常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就没个人跟我透露这个意思呢?阿茂这么大的时候,成天有人来跟我攀交情。”她倒也不是想王道姝这么早就定亲,只是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却没有一个人说我要娶你家姑娘,让你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如何不急?
  杜若安慰道:“那是他们不够优秀,哪敢随意来求娶我们小七娘?再说了。”她犹豫了片刻,见崔意华没有别的表示才接着往下说:“似乎是那一位,对小七娘有意思?昨日还——”
  崔意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不行!我连阿茂都舍不得呢,何况阿玄。”王青繁虽也是宠大的,脾气不好,可在其他方面确实严格按照嫡长女的标准来培养的。王道姝被养的太娇,虽然行事妥帖遇事机敏,论起计谋手段,却是不敌王青繁的。
  她从小不喜女则,她们便没有让她深入学这些东西,都是紧着她的爱好学。若是让她去那吃人的地方,岂不是连渣都要不剩了?
  看出她的顾虑,杜若说:“这都是没影的事,娘子急什么?”
  崔意华逐渐冷静下来,确实,这种事都还没个定论呢,她何必着急?就算是真的,皇帝让人来提亲,你还能说不?
  “既如此,以后不该让他们见面才是。”崔意华斜倚在榻上,忆起自王道姝幼时起,卢皇后便对自己暗示打趣过几次,只不过她都没有直面回应过。
  皇后能忍得,她女儿可忍不了。虽然王道姝没有说过,崔意华却一早就看出来这丫头性子独,比她还要独,从小就不许别人碰她的东西。若是她喜欢的人还好,要是不喜欢的人,直接当着面将东西砸了都是做过的。
  王道姝六七岁的时候,堂姑家的女儿来家里玩,看上了她院子里晾着的一个小布偶,吵着要。那小姑娘比她还小两岁,她又不在家里,王偃想了想,觉得她的年纪都不需要这种玩具了,便自作主张送给了那小姑娘。
  这个布偶是她满周岁的时候大舅舅崔琳送给她的,一直玩到现在。晚间王道姝从外面回来,听了这事直接大发雷霆,想要将布偶拿回来,那小姑娘又不肯给,再加上旁边一堆劝她让着妹妹的,更是激起了她的怒火,直接将小姑娘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将布偶抢回来后,王道姝越想越气,也不想要了,直接丢进了香炉里。这一番操作,将她堂姑气得够呛,阴阳怪气的说她不懂事、小气。
  王道姝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回道:“我只知道不问自取是谓偷!”
  她堂姑也有三分怕她去到处说自己女儿偷东西,便不敢再说话了。
  王偃倒是想打王道姝,却被谢夫人和何太夫人给拦住,骂他多管闲事。
  因着这事,王道姝足足一个月没理她阿耶。那从小就熊的小姑娘,后来看到王道姝也都是绕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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