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珰

  “李司则。”田永面上堆笑, “这段时间, 还要劳烦李司则代管织造署的事了。”
  李司则勉强笑了笑, 应下了。
  都是在宫里做事, 哪怕关系不好的, 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虽说安司则不会连命都没了, 仍旧令人唏嘘不已。
  田永走后, 李司则看着自己带的几个小宫女,冷声道:“看到了吗,在宫里做事, 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以为!”蠢就埋头做事,主子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是在那种脾性狂暴、喜欢打骂下人的人手下,都不会过得太差。
  太子虽说戾气重了些, 脾气暴躁了些, 只要不惹到他头上,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安无事的。何况她们又不是近身服侍的, 除非办错了事, 太子如何会将脾气发到他们身上?
  几个小宫女连连点头, “我们知道了, 司则。”她们也都是从小进宫, 对这些当然懂, 现在又加深了这方面的认识。
  .
  院中的桂子尽数开了,王道姝仔细的摘了许多,用来做香包。
  收了一篮子, 她提着去方正院寻崔意华。
  红狸跟在身后, 小声问道:“七娘,你不做些糕点么?”
  王道姝皱了皱眉,“最近都吃腻了。”她对这些糕点的兴趣真的不大,最喜欢的点心还是水果,只有做得特别出众的小点心才会吃两口。
  崔意华正在练字,等她写完这一帧帖子,王道姝才走进内房,“阿娘。”
  “怎么披头散发过来了?”崔意华放下笔,笑望着女儿。
  王道姝将发丝挽到耳后,“我刚刚洗了头,扎起来会头痛的。”
  崔意华笑着让她坐下,而后剥橘子喂给她吃。
  “阿姐呢?”王道姝好奇的问道。
  崔意华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她这会在跟着傅母学昏礼和婚后的事宜,晚膳再过来。”
  “哦。”王道姝嘴里咬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摘了好多桂花,她喜欢吃桂花糕,等会给她送些过去。阿箬等会也要过来拿。”
  崔意华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好。”不知不觉间,小女儿也是十三岁的小少女了,又到了该让她头疼的时候。
  王道姝拿过崔意华刚写的字,暗想她不求自己的字能像祖父一样好,什么时候能写的像皇后或者阿娘这么好看就好了。
  “阿姊,你在里面吗?”清脆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唤着。
  王道姝忙道:“我在,你进来吧。”
  王圣予缓步走了进来,才发现崔意华也在,急忙上前行礼。她刚才见外面没人守着,以为崔意华不在,又不知道王道姝在不在,这才出声询问的。
  她也拿了个小篮子过来,从王道姝的小篮子里面分了一些桂子走。
  王道姝一边给她分,一边说:“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姐姐吧。”好想看看她现在过的有多惨啊。
  “好。”王圣予掩唇笑笑,看着桌上的帖子,撒娇道:“伯母,我也想要一帧,好不好呀。”
  崔意华指了指旁边的锦匣,“你去里头挑一帧自己喜欢的。”
  两个小姑娘正比对着字呢,外面突然喧哗起来。
  “杜蘅,你出去看看。”崔意华淡声吩咐道。
  还不等杜蘅出去,便另有一小丫头进来禀告道:“县主,六娘子来了。”
  六婶过来做什么,她最近不是足不出户的在家教养五姐吗?王道姝觉得奇怪的很。
  “快请她进来。”崔意华起身理了理衣襟,准备出去迎她。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司马氏便走了进来,面上尽是歉然,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男童。
  崔意华不太清楚她想干什么,不过这孩子哭成这样,她尴尬笑道:“娣妇这是怎么了?”
  “长嫂,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都怪我没管教好这孩子。”司马氏先拱手给崔意华行了一礼,又看向那孩子,“将你做过的事都说一遍。”
  这孩子就是当年王敬的那个外室生出来的,这几年下来,司马氏自己没有再怀孕,后院的姬妾也没有生下儿子,她便将这个孩子接了回来。当然,她是不可能把这个孩子记做嫡子的。她也不过三十多岁,万一还能生呢?这个成了嫡长子,她将来的儿子怎么办?或是有姬妾生了孩子呢?这个毕竟快三岁才接回来,又熊,司马氏实在是难把他当亲生的养。
  小男孩抽噎着,半晌都说不上话来。
  不管他做了什么,崔意华都不想替别人训子,低头问道:“小十三做了什么?要不要吃颗糖再说啊?”
  见他半天不说话,司马氏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般对崔意华说:“长嫂,前段时间阿茂不是丢了一对珍珠耳珰吗?今天我才发现是他拿走了!”她说完后便觉得脸上臊得慌,都不敢抬头看崔意华了。
  王青繁的陪嫁耳珰丢了,府里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么大一对耳珰,价值也不便宜,再加上崔意华前几天还让人到处找过,最近也算是郑国公府的新鲜事了。
  司马氏也是今天才发现王十三拿着这对耳珰在玩,原以为是他捡来的,想要拿着还回来。王十三却哭着说他拿了就是他的,他阿娘就是这么说的。她又细细问了几句,王十三扛不住,都招了,说是自己从一个好看的大箱子里面拿的,连装耳珰的锦盒都在他床底下藏着。
  崔意华心里也气,还是笑着说:“没事,找到了我就放心了。”她可不想看司马氏在这训子。
  司马氏闻言更尴尬了,她从身旁婢女手中取出锦盒,打开给崔意华看,“长嫂,这......”
  王道姝瞥了一眼,只觉得辣眼睛。果然,什么东西到了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手里,都会折腾到看不出来原貌。
  王十三先是将耳珰用墨水涂了满身,后来怕别人找到,每天不玩的时候就把它埋在土里,最近新得了一把小刀,还在耳珰上试了试,划了好几道印子。
  崔意华抽了抽嘴角,这耳珰,显然是戴不出去了啊,可她又说不出孩子喜欢就给他的话,这不是教坏他么?司马氏当然不会要,当时肯定会让孩子觉得他拿了别人的东西也没事,别人甚至还想送给她。
  司马氏勉强道:“长嫂,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我到时候一定赔给阿茂一个更好的东西。”这样的大的珍珠,外表又光滑圆润,那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她上哪找这么一对去?
  她现在肉都是痛的,恨不得掐死王敬和十三郎。她的钱可都是要留给二娘和五娘的!现在居然要拿出来给这小贱种赔人。
  崔意华安慰道:“娣妇,你也是不知情,就不用了,一对耳珰也不是什么大的物什。”大的珍珠耳珰固然名贵,真要遇上事了,也只能贱卖。普通人买不起,达官贵人也对别人用过的东西不感兴趣。又不像金银玉石有那么高的保值率,像十三这样划了几刀子,根本就坏掉了。
  司马氏也不再多说,赔不赔是用行动来证明的,没必要一直强调。她现在也不指望十三能帮扶二娘五娘,不给她们拖后腿都算不错了,还不如现在跟堂兄姐搞好关系。
  道完歉,司马氏又提溜着王十三出去了。正要进自家院子,迎面对上王敬,她顺手将王十三扔给王敬,嗤笑道:“你好好管管。”
  王敬已经从婢女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正准备教训儿子的,可看到司马氏这个态度又有些不爽,问道:“你是他母亲,难道就我一个人的责任?”
  司马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关我什么事?我的二娘五娘好得不得了,又守规矩又懂礼。养男不教父之过,你反思反思你自己吧。”说完扬长而去,留王敬在原地跳脚。
  .
  王道姝和王圣予两人对视一眼,“我们去找三姐姐吧?”
  崔意华头痛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信息量太大,她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青繁正跟着傅母学昏礼当天和婚后的礼仪,看到王道姝二人进来了,长吁一口气,“你们两个总算是来了。”
  王道姝覆在她耳边,小声道:“明日景十二成亲,你要不要去喝杯酒啊?”
  王青繁一时没反应过来,嫌恶道:“他昏礼我去喝酒?我还怕他们家人给我下毒呢。”
  说着说着,看到王道姝疯狂给她使眼色,霎时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就不过去了,在后面接应你们。”她都要嫁人了,当然比不得小孩子们不在意风评,被发现了也只会被说是玩闹。
  趁着傅母出去,几人忙在屋内商量了起来,王道姝小声道:“人我们都联系好了,就等着明天行事呢。”崔介衡给了她二十亲卫,再加上她自己的部曲,够她用的了。
  王道姝已经在心中畅想她脚踢景十二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衣服都准备好了么?”王青繁小声问道。
  王圣予昂首道:“当然!我们到时候还要找几匹模样常见的马去,还要重新装饰一番,免得被他们认出来。”王圣予的马眉心有一块白色,很容易被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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